“还好。”闻哲无甚所谓地揉着他的头发。
“为什么不阻止我?”谢藤茫然地看着闻哲,“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说到途中突然彻底回神,近乎是弹坐起来,道:“我去拿急救箱……”
“没必要小题大做。”闻哲用力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回来,搂进怀里,不准他离开。
“而且你在撒谎。”闻哲用语言毫不留情地拆穿对方,同时也用拥抱撬开对方仅剩的脆弱防线,“你明明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却还要假装不知道。”
谢藤:“……”
“你只是单纯的无法控制。”闻哲继续道。
被拆穿的谢藤就这么僵在对方怀里,许久没有动惮,更无法说话。
不知经过多少次电闪与雷鸣,他才出声:“有一段时间,我并不觉得自己还活着。”
“可事实上你的确活着。”闻哲说。
他们的对话看似突兀,其实从重逢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
信任如水滴般重新汇聚,谎言被逐层剥离。
“我希望你活下去,”闻哲说,“所以那个念头不准再有。”
他们都知道“那个念头”是在指什么。
“那么其他人呢?”谢藤挣扎着抬起头,看着对方,反问,“他们就没有活的权利了吗?”
这是闻哲没办法回答的问题,只能选择沉默。
另一个同样突兀的问题很快出现。
“你是历史虚无主义者?”谢藤问。
“不是。”闻哲彻底放开谢藤,坐起身,看着对方,“我把历史的必然性视作信仰。我认为虚无主义都是没勇气面对现实的残渣。”
“那么巧,”谢藤口吻和眼神同样古怪,“我也是……”
“你不是,”闻哲打断对方,继续今夜不知道第几度的无情拆穿,“你是幸存者偏差的典型。”
谢藤重新低下头,再度安静下来。
“休。”这次闻哲没有允许他沉默。
谢藤抬头看向闻哲,静待下文。
“你究竟打算做什么?”闻哲问。
谢藤没有回答。
闪电再度划过夜空,他突然咧开嘴,露出牙齿,大声笑了起来。
再开口时,谢藤的语气已经与先前判若两人。
“我猜不出你揣度出了多少,你也猜不到我打算做什么。”他说,“很公平。不是吗?”
闻哲皱起眉,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将他拽向自己。
连续的巨大浪头不合时宜地袭来,闻哲踉跄着滑向旁侧。
谢藤趁机圈住对方的腰,埋首对方颈间,深且绵长地呼吸,让橙花的味道充满嗅觉,而后突然更换了话题。
“我想。”
“你想?”
“我想跟你在一起。”
“……”
“哪怕这里不是现实,我也心甘情愿。”
谢藤停顿。
“远比我所能表现出来的要想得多。”
他强调。
“真的。”
回答他的是闻哲轻浅的叹息声、用力的拥抱以及充满撩拨意味的吻……
……
第177章 消弭-3(XI)
谢藤竟然一时想不起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可能是卡住对方胯骨将其不断往下按向自己的时候,也可能是手掌摩挲过对方腰侧柔软皮肤的瞬间,更可能是自己在对方身上发出满足喟叹的刹那……
他早就意识到自己过剩的精力和对刺激无穷尽的追求其实是源于心底永远无法满足的空虚。
如同永恒的饥饿。
久而久之,困倦于他就从无关紧要变得形同陌路。
直到闻哲出现。
闻哲只会在必要的时候才扼住谢藤的咽喉来制止他失速的癫狂。告诫他可以癫狂,但不能失速。
他永远能在揣度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时选择驻足回望,用等待来纵容自己的为所欲为,只为了能给自己留下选择余地。
既然任何企图彻底控制他的行为都会让他不惜一切去反抗,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反其道行之。
闻哲找对了方法,赠予有限束缚,让谢藤的急不可耐和重复索取都沦为了无关紧要的部分,让他不知不觉变得心甘情愿地走向对方。
他得到了相应的回馈,继而初次体验了无梦的睡眠,再藉由时间的不断延长,彻底沉溺于对方赋予的恩赐。
短短一周,醒来后的谢藤已经养成了不睁开眼睛也会朝身侧摸索,以此寻找闻哲并搂紧的习惯。
他总能成功找到陪伴在自己身侧的那具温暖的身体。
今天除外。
谢藤瞪大眼,分别摸向自己的颈与腕部。
蓝宝石吊坠还在他脖子上,智能表也好好地戴在他的手腕上,可他身旁已经空了。
闻哲没在身边的事实让他惊慌地弹起,霎时像被扼住了咽喉,既无法惊叫,也不能呼吸。
天气已经放晴,阳光透过舷窗,灰尘跟随光线,在半透明的浴室隔门前起舞。
水声迟滞地从浴室里传出,谢藤愣了几秒才捕捉到半透明隔门后的熟悉轮廓。
“闻哲。”他唤。
“嗯?”对方应。
“雨什么时候停的?”谢藤问。
“天快亮的时候。”闻哲说。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谢藤又问。
“大概是做过一次之后,还缠着我接吻的途中吧?”闻哲声音里带着极浅的笑意,“毕竟旅途很辛苦,你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我至少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可你没有。”
藉由互相对话后,谢藤终于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骤松一口气。
这是现实。他笃定地想。昨晚也是一样。
他彻底平静下来,重新仰躺在床上,一度摆成一个“大”字,而后左右翻滚了数圈,才改为趴在床上,小女孩似的托着腮帮,顽皮地踢动双腿。
“怎么了?”闻哲问。
“没什么。”谢藤说。
流水声停止。
“嗯?”闻哲拉开半边隔门,带着满头泡沫,充满警告意味地盯着对方。
谢藤难得乖巧:“我偶尔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是偶尔还是经常?”闻哲追问。
“经常。”
“这是你口中‘会做梦’的另外一层意思?”
“最近是这样。”
“以前不一样?”
“以前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入睡。”
闻哲拆穿道:“以前的你只是享受那种极端疲倦过后突然陷入昏迷的濒死之感。”
谢藤含糊的“唔”了一声。
闻哲摇了摇头:“普通的睡眠都能被你玩出这么多的花样。难怪你周围的人都担心你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玩死了。”
谢藤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反而弯起唇角。
闻哲无可奈何地叹息,阖上浴室隔门。
流水声重新响起,谢藤恢复了仰躺,直到腕表发出了“嘀”声,他才翻身下床,从墙角的柜子里摸出一套设备,熟练的组装好额外的配件,就地盘腿坐下,转眼就全心投入了“工作”。
门被礼貌的敲响时,谢藤根本无暇去应。
盎撒人自行推开门,把两人份的早餐放在另一端的矮桌上,这才走到一丝不挂的谢藤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问:“你这副精神过头的模样,是一整夜都没睡过?”
“刚醒。”谢藤视线不移的盯着电脑屏幕上,快速敲击的手指也没有离开键盘。
“一共睡了几小时?”助理问。
“我不记得了。”谢藤说,“可能有一整晚。我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真的假的?”助理吃惊不小,“你不会是做梦的时候恰好梦到自己在睡觉吧?还记得入睡前的细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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