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好迹象。
等到他的胳膊完全失去知觉,就会彻底无法用力,那他就会沦入相当危险的境地。
尤其在他需要继续保持现在这个姿势的前提下。
到目前为止,他之所以没有受什么较为严重的伤,还能在这个诡异的跪姿中勉强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完全是因为腰腹成为了他全身唯一的发力点。
既然他全身的重量都需要依靠自己腰腹的肌肉来承担,那么只要加上现阶段他上下肢那些额外的负重、诡异的姿势带来的反向拉扯以及他脖子上的负重对脊柱造成的压力,无一不在佐证着一旦他腰腹的肌肉开始出现双臂这样的疲态,或者只要他稍微松懈,就无法继续依靠腰腹来保持平衡,那么他就无法继续支撑全身的负重,更无法继续保持现在这个姿势。
结局只有一个:他的双肩锁关节和肩关节会因为两个完全反向的力量的互相拉扯而直接脱位。
到那个时候,就算他幸运的能得到相应的治疗,双臂也会暂时失去所有的行动力。
反之,他的手臂就会彻底报废。
简单的评估过自己的现状后,闻哲只能得出并不算好的结论:与对方口中充满祈求意味的话语不同的是对方显然知道松开自己的危险性,因而从头到尾只是把依恋与祈求停留在口头上,完全没有解开束缚的打算,而新增的负重也扼杀了他夺走对方腕表的所有可能,既体现了对方对自己无所不在的防备,也让他陷入了死局。
这不是闻哲的问题。
他依旧擅长掌控他人并赢得对方的信任,可谢藤却彻底改变了。
不,是屠休变了。
那种诡异的、就连闻哲都无法估算范畴的巨大变化,让屠休不再只是一个拥有矛盾言行举止的人,还成了一种拥有极其不稳定的与绝无重复变化的“不可预测”的存在。
区别在于以前的对方只是拥有无处不在的“自相矛盾”,现在却已经能从闻哲短时间内说出的同一句话里,得出完全无法预料的“多重反馈”。
就像现在这样。惊愕过后本应出现的是动摇,可对方直接选择了逃避。
这就是“造物主级”的精神世界。
一种过于庞大的随时随地都在变化的不确定的“世界”。
屠休将不再会被包括闻哲在内的任何人影响,甚至就连他自身恐怕都很难完全驾驭自己的思想。
只是闻哲离开这个理由,肯定不足以让对方在短短五个月内的时间就出现这样彻底的变化,肯定还与对方探知到的自己编撰的谎言、那些老寡头以及新寡头等产生的交集有关。
但。
最明显的诱因肯定是他的家人——就像对方只肯在父亲出事后才愿意提起那样,他的家人肯定已经沦落到非常糟糕的境地,这才让他不自觉突然提起了自己的爷爷。
那么,医生在哪里?他为什么会让这种情况出现?还放任屠休演变至此?
而且,直至目前为止,闻哲不但没有见到医生本人,也没见到安保助理和那个意裔。就算其他那些人需要留在全世界各个地方继续各司其职,可那个安保助理肯定应该经常出现在谢藤身边,否则就无法保护他了。
加上婚礼和丧礼……莫非对方已经是“传染源”了?
闻哲看向墙角边,盯着自己的蓝宝石吊坠,一边分析一边思考如何取回它。
那么,婚礼和丧礼肯定只是“测试阶段”,屠休“现阶段”还没有诱发“真正的现象”。尤其是“大型现象”。
可屠休的“目标”是什么?又因为什么还没动手……?
圆形电梯并非密封空间,两侧只有简单的钢制支架。
它载着谢藤向上,先经过一层只有一张非常凌乱的床以及散落在床周围的电脑及设备的圆形房间。
继续往上后,又来到一间同样是圆形却相对整洁且有简单陈设与家电的房间,顺序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些不同款式的椅子、一条沙发、冰箱、微波炉以及一处被透明塑料帘子分隔出来的摆满了生物化学等各类仪器的“实验室”。
听到电梯的响动,坐在布满监控屏幕墙壁前的人回过身,看向了谢藤。
『你的拷问奏效了吗?』医生坐在桌子后面,露出躯干以上的部分。
『什么拷问?』谢藤一愣。
『你没有问他是如何出现在‘过去’与‘现在’的?』医生问,『我不觉得那个小吊坠是什么时光机。』
『没有。』谢藤说。
『那你们说了什么?』医生又问。
『没什么。』谢藤摇头。
『你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吗?』医生口吻讽刺,『你在撒谎。』
谢藤把手指举到自己眼前,确认它们的确在发颤后沉默地将其握紧成拳,再松开时已经不再发颤。
『他说,』谢藤真假参半道,『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他边说边走向冰箱,取出了两瓶饮用水和一盘速冻披萨。
他刚把披萨放进微波炉打开加热程序,就听到医生对他说。
『你裤扣没系。』医生平静地提醒。
谢藤低下头,默然地看着自己的两腿间,没有尝试就已经知道结果:『现在系不起来。』
岛上养成的习惯,已经让疼痛成为他身体最偏好的给养。这是他无法掩饰的身体本能。
『暂时随它去吧。』他说,『不行就切下来喂狗。』
『……』
第143章 显现-3(II)
医生哑然了数秒才勉强找回声音:『你在这个方面已经跟他一样了……』
『谁?』谢藤问。
医生指向地板,谢藤当即明了。
『不被本能支配的男人根本就不像是人。会让其他人害怕。』医生原本的确希望他能更有效地把控本能,却不希望他把二者区分到这种程度。
『我不认为你在害怕我。』谢藤笃定。
『我没有。但其他人会。』医生说。
『这里没有其他人。』谢藤明白了医生的用意,『如果有其他人在场,我会注意这个问题。』
『我不懂,』医生说,『你要他回来我还能理解。可你如果坚持用这种方法对付他,肯定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我知道。』谢藤没有否定。
『你到底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医生问。
『我不知道。』谢藤答。
『他根本就不会爱人,』医生说,『而你的爱则是……』
『是扭曲,是毁灭,是依附,更是寄生。』谢藤打断对方,『不是他认知里的‘同等交换的爱’,而是所有能令他作呕的混合体。』
『既然知道,你上来之前至少应该松开他的胳膊,』医生道,『尤其是那样的姿势。简直就是一种酷刑。就算是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
谢藤没能说完就被打断。
『他身上的那些玩意你也必须尽快拿下来。』医生说。
『可是,如果没有那些东西,他肯定会尽全力痛揍我,而后还会趁着我无力还击的时候逃走。』谢藤笃定道,『我不能再让他离开我了。我这次能抓到他,纯粹是因为运气好。下一次我绝对不可能……』
『性本身就是一种剧烈运动,在剧烈运动的前提下长时间的负重,会对他的关节、肌肉甚至是骨骼都会造成过渡劳损,』医生说,『这种劳损无法被治愈,会让他沦为废……』
谢藤打断:『那就让他做个废人。省得他只要一有机会就想方设法的逃跑。』
『你之前做出让他离开的决定,就已经犯下让你后悔很久的错误。现在你即便想让他沦为废人,也绝对不能这样做,否则你一定又会后悔。』医生说,『休,你当初只结识了他一周,根本就不了解他,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也是再所难免。在这一点上,我们都是一样的。而他根本就不是能被驯服的那类人。无论你打算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你只能把决定权交给他。还是说,你真的以为这样对待他,就能让他像以前那样对待你?』
『我不知道。』谢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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