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这个概念对于他来说不止是人格的基础构型,还是不可或缺的枷锁。
棋盘上的赌约失效,唯一让对方回答问题的方法就是交换。
——公平一点。
掐住对方的咽喉,哭着求他不要反抗。
等待被反杀或者杀死对方的结果到来。
——可笑的公平。
可笑的根源在于它根本不存在。
就连互相追逐的吻,都会在刹那间有高下之别。
——停止。
矛盾的循环会让大脑过分亢奋……
“怎么了?”闻哲感觉到谢藤眼神的古怪。
“没什么。”谢藤迅速清空了自己脑袋里的遐思。
短暂地沉默过后他又突然开口:“你有没有杀过谁?”
闻哲一愣,来不及做出回答,谢藤又改变了话题。
“医生说,我需要一条绝对的规则。”
闻哲身坐起,难掩惊讶地看着对方。
“不是那些低俗人士所谓的安全词,而是我必须随时给自己设限。”
船身再度剧烈摇晃,宛如随时可能倾覆在海中,谢藤说到途中就顺势靠向了闻哲,环住对方的腰。
他的力道很轻,只要闻哲愿意,随时可以推开。但他没有动。
“正因为我对什么都很麻木,才更需要这条规则。”
闻哲数度企图撬开谢藤的嘴,可惜都没有成功。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松口。
“不能亲手杀人就是我唯一必须遵守的规则。”
话题很快出现第三次变更。
“有一段时间,我因为对歌剧有兴趣而爱屋及乌,继而对意大利语也产生了适度的好奇心。”
谢藤的语气相当轻快,声音在意大利语与大雨混淆的背景音中显得相当突兀。
适度。闻哲咀嚼着对方的用词。
“我一度认为它是世界上最简单,也最复杂的一种语言。因为它的同一个词可以通过不同的肢体语言,表达出完全不同的意思。”
“可你并没有学意大利语。”闻哲肯定道。
“时间毕竟不是无限的。”谢藤说出理由,“我只能在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间二选一。西班牙语更有用。”
“因为拉丁美洲?”闻哲问,“你在古巴就是用西班牙语跟他们交流?我以为除英语外,你只会六门外语?”
谢藤含糊地应了一声,笑了起来:“严格来说,中、英、日都是我的母语,俄语是第二母语。这四种对我来说都不能算外语。”
“后来为什么又不好奇了?”闻哲问。
“因为没有惊喜。”谢藤理所当然道。
闻哲疑惑:“你是如何界定语言的惊喜与否?”
“不是语言,是我在的这个圈子,”谢藤说到途中就修正了用词,“我曾经的圈子里,充斥着许多对音乐或艺术一窍不通,却还要假装自己懂的白痴。他们总是会利用这些接近我。”
闻哲揉了揉谢藤的脑袋。艺术就是他最不擅长,也是最陌生的领域。因为就连文学也是普罗大众可以轻易阅读并通过讲解就能理解的东西。至于歌剧等等就恰好相反了。
从谢藤此前对古希腊和古罗马的“解读”来看,对方肯定有一套特殊且独一无二的观点。
“艺术曾经只在旧贵族圈子里,随着时间形成了一种固化。”谢藤说,“如今则跟任何需要流量的低俗圈子没有任何区别。”
“又一种固化?”闻哲问。
谢藤颔首:“从他们决定依靠这东西吃饭,这就成为一种生存游戏罢了。资本介入之后,就与创作才能剥离开来,与创作内容脱离的联系,因为创作需要长时间的沉淀,而不是无处不在的作秀。”
闻哲不解地看着谢藤。
“没有人能在一个浮躁的时代,创作出超越过去的艺术作品。而现在的自我展示途径之丰富,也是过去望尘莫及的。”谢藤说,“最常见的不是创作,而是表演。尊严则是他们身上最容易舍弃的部分。这样至少还能让他们赢得所谓的展现才华的机会,从而获得捞金所需要的知名度。与流量明星之流并无二致。只是混迹的圈子更小,也更不容易有外人介入,更不可能有不认同这套规则的穷人误入……所谓的艺术世家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成形了。”
闻哲吃惊的同时已经抓住重点:“你说的是与伦理家族类似的其他家族?”
谢藤再度颔首:“表面上有各种吹嘘出来的光冕堂皇,实则不过是金钱和人脉的泥沼,他们以为自己在里面臣服,实则不过都是自诩高雅的有钱人花钱的一种途径,便于他们能尽情评头论足自己所豢养宠物们的表演罢了。”
“你厌恶他们。”闻哲了然道,“而且你试过改变,但无论你做什么,也影响不了现状,更不用说是改变。”
谢藤含糊地应着,把额头抵在闻哲后背上,撒娇般来回蹭。
“其他也是一样。”他说,“任何地方不知不觉都已经固化了。就算我拥有金钱和人脉,还能间接得到掌权者的助力,依旧什么都做不到。”
闻哲再度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毫无预警地更换了话题:“你怎么认识那个意裔的?”
时隔数天,此前的徒劳无功,在此刻或许有一线生机。
充满不确定性。
“巧合。”谢藤放开对方,拉开彼此距离,侧翻过身,显得有些排斥。
至少愿意开口,简直是出乎意料的进展。闻哲因此没有选择追问,而是朝对方伸出手,选择安静地等待。
谢藤短暂犹疑,终归抓住对方的手,重新凑近,就像小动物那样,用鼻尖蹭闻哲的脸颊。
“他在马尔代夫的民用机场做地勤,我的飞机碰巧在那里检修,”谢藤的语气里都是漫不经心地意味,“他手舞足蹈的跟我雇的技师争执了好几个小时,英语和意大利语混杂在一起教训我的技师对飞机没有相应的爱。直到我抵达机场,他便阻止我登机,调转矛头开始教训我。说不止飞机,我车子的发动机声音不对,肯定也有问题。我觉得他很有趣——你知道的,看意大利人跟人吵架的时候总是很有趣,英语口音也是。他虽然只是个意裔,但完全就像是个土生土长的意大利人。”
闻哲颔首,静待下文。
“因为觉得有趣,我就放任他检查了我的车和飞机,没想到还真的查出了零件磨损,算是间接救了我一命,其他技师因此心服口服,争执顺利化解。”
说到这里谢藤才再度靠向闻哲。
这次他选择靠在对方背上,双臂则穿过腰侧,将对方圈在怀里。
“为了感谢他,我就请他去看F1比赛。他很高兴的答应了。他说赛车和飞机是他第二喜欢的东西,披萨和意面则永远排第一位。”
“一个真诚又亲切的人。”闻哲说出自己看法。
“是的。”谢藤颔首,“对人也没有什么防备心,更不会阿谀奉承。他时常叮嘱我,对待飞机应该像对待汽车一样,把它们视作自己的情人,尽可能照顾好它们,这样它们才能照顾好我。”
“他有仇人吗?”闻哲问。
“他没有亲人。”谢藤答非所问,“盎撒人与父母并不亲近,所以只是愤怒。医生是个冷静的人,知道如何复仇。其他人就未必如此。但医生依旧是最难应付的人。”
“什么?”闻哲一愣。
他一时没弄明白谢藤说这些话的用意,对方却跳到了下一个话题。
“我讨厌蝴蝶骨的形状。”谢藤手很不规矩地顺着闻哲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
“我以为我们正在进行一个或多个相对严肃的话题?”闻哲按住摩挲自己侧腰皮肤的手掌。
“这个话题也很严肃。”谢藤藉由摩挲对方腰侧身的机会,脱掉了对方的上衣,整个靠近后俯身,嘴唇贴上对方的后颈,沿着脊骨一路向下,停在肩胛骨之间缓慢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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