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玚皱了皱眉,有些难过地安慰道:“您知道的,被这类疾病侵蚀折磨过的人,在状态不好时,是很容易说出过激的话的,她可能并没有那个意思。”
“不,她就是这么想的,我工作忙,脾气也不好,几乎和她几个月才能见上一次,她肯定有委屈,所以等见到了就会想让我哄哄,我拉不下来脸,就不是冷着她就是吵架,但等我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时,已经太晚了。”赵老爷子揉了揉布朗尼的脑袋,“她去世之后,赵瑾还很小。”
“哦,就是褚如栩的妈妈。”
“我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她,也担心她也觉得和我生活在一起很痛苦,就干脆用更多的工作来逃避现实,把她留在家里跟保姆生活,自己躲得远远的。”
“没想到还是做错了。”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本就很少联系,逢年过节也只是极特殊的情况下才会一起过,所以等我发现她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和褚净在一起四五年了。”
“我一查才发现,褚净那位原配妻子因病去世的时间,比她告诉我两人交往的时间要晚很多,顿时怒不可遏,说了很多气话。”
“但毕竟我从小就不在她身边,小瑾对我没什么感情,她只是兴奋地跟我讲述那个人渣对她有多好,在我骂她「丢人」的时候,冷淡地点了点头,扔下句「我一直都知道」后,就直接离开了。”
“由于在气头上,我直接好几年没和她联系,等我终于想开,决定接受她和褚净这段不伦的感情时,褚净却道貌岸然地告诉我,他和小瑾已经分开很久了。”赵老爷子露出了很是懊悔的表情,“我将信将疑地找人去调查,得到的结果却也的确是这样。”
“褚净这些年身边没有任何女人,似乎是在全心全意地培养着他那个大儿子,而小瑾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任何痕迹。”
“我以为她只是在与褚净分开后独自找了个角落,打算安静地过全新的生活,因为对我很失望,所以才故意不想让我找到她。”
“但我觉得我身体很好,等上个十几二十年不成问题,总能等到她愿意给我个机会的那天。”赵老爷子摇了摇头,“但我等来的只有她的死讯,以及一箱写给我的信。”
“虽然她一字未提褚净对她做了什么,褚如栩也不愿意告诉我,还说这是他母亲生前特意叮嘱过的,不过我还是能猜出些。”
“但褚净做的安排实在周密,我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找不到任何对他不利的证据。”
言玚也摇了摇头:“如栩母亲是自杀的,而利用精神控制对人进行伤害很难取证,不管造成的结果有多恶劣,在法律层面上也很难给出合理的处罚。”
“我知道,我也认了。”赵老爷子紧攥着拳,点了点头:“我早就退休了,手也伸不到宁城那边去,就算想,也只能弄出些对他不痛不痒的绊子。”
“所以褚净现在得了那个什么老年痴呆,我就当是他的报应到了。”他顿了顿,像有些释然,“褚如栩对他的厌恶不比我少,对付一个病人而已,那孩子心里有数。”
“况且说白了,这一切悲剧其实是我造成的。”
言玚皱了皱眉,没有回应。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因为追根溯源,不管是如栩外婆,还是他母亲,她们的悲剧都是由赵老爷子的冷漠、逃避、自以为是和理所当而导致的。
精神控制很难对在爱里浸泡着长起来的孩子,造成太大的伤害。
因为他们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他们不需要从畸形、扭曲的虚假里寻找替代品,更不容易被肤浅的算计欺骗。
他们拥有着家人朋友无条件的支持,所以哪怕偶尔做错了选择,也永远有条平坦的退路。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坐着,良久之后,赵老爷子才又重新开了口。
“我第一次见到褚如栩的时候,他抱着他妈妈的照片和一个纸箱,充满敌意地看着我,眼神很冷。”
“他说,「您好外公,我讨厌您,但妈妈叮嘱过我,要代替她对您好一些,答应过她的事情,我都会努力做到。」”老爷子模仿着褚如栩那股嚣张的架势,复述道。
言玚想象了一下,他似乎能看见十六岁的褚如栩,正皱着眉垮着脸,不情不愿地在这个陌生的亲人面前做着自我介绍。
青春期的少年身形瘦长,未脱稚气的孩子用冷淡刻薄的态度来虚张声势,努力掩盖着自己刚失去母亲的悲伤。
“我当时一看他那个模样就知道,这肯定是我孙子。”赵老爷子平了平唇角,“混账劲儿和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言玚轻声笑了笑,反驳道:“他在我面前很乖,会仔细照顾我的感受,是个很完美的伴侣。”
赵老爷子「嘶」了一声,评价道:“肉麻。”
言玚不置可否,他确实也感觉自己最近有愈发矫情的趋势了。
可能这就是蜜恋期带来的副作用。
“让他去送个水果,怎么这么慢。”赵老爷子低骂着站了起来,抱着布朗尼就往后院走去,“看看他干嘛呢。”
言玚点点头,跟在对方的身后走了出去,结果一进后院,就看到楠`枫一片茂密的玫瑰花丛里,褚如栩正缠着例行修剪的园丁,让对方给自己挑几朵最漂亮的扎成花束,好送给言玚。
夕阳余晖下的褚如栩周身像被镀上了层柔和的橙光,头顶的发丝被照得毛茸茸的,看起来就很好揉的样子。
惹得言玚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大概是心有灵犀,褚如栩仿佛瞬间就感知到了言玚的存在,立马回过头,灿然地笑着,朝他们的方向招着手,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往好听了说,是开朗阳光,往难听了说,那多少是沾了点憨。
显然,赵老爷子也是这么觉得的,他冷哼了一声点评道:“也就这点出息了。”
言玚漂亮的眼睛弯弯的,语气里满溢着喜欢:“其实还挺可爱的。”
赵老爷子微微偏过头,朝他看了一眼,思索片刻后,像是又放心了些似的说道:“这段时间我有另派人去仔细查了你母亲和父亲,以及他们当时的社会关系。”
言玚笑容微敛,语气平淡道:“难道还有什么新的发现么?”
赵老爷子点了点头:“有,但不太要紧,警方那边当年就知道,只不过对于抓捕你父亲是条无效信息。”
“对你来说,可能有用,也可能没用,等你拿到后自行判断吧。”
言玚眉头微蹙,不免有些疑惑。
“我派人去档案室调了,等明天就送到你那里去。”
言玚「嗯」了一声,又道了句谢。
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多这一个晚上。
赵老爷子看着远处捧着包装粗糙的玫瑰、笑得像个傻瓜的褚如栩,嘴角忍不住也弯了弯。
他将睡醒了的布朗尼放到了地上,换了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微微抬起,轻拍了两下言玚的肩膀:“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小栩也不在乎。”
“所以我希望你自己也不要觉得,这是什么很糟糕的事。”
“当然,它确实糟糕,但这对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在别人眼里你是个怎样的人,以及你想要、能够成为怎样的人,都没有任何关系。”赵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别有压力,别总用别人的错误惩罚你自己。”
“好孩子,你配得上任何人。”
言玚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似的咬了咬嘴唇。
原来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那点自卑,竟然是这样的明显且无处遁形。
“我老了,没心情也没资格管褚如栩那小子想和谁在一起,但有他妈妈的先例在前面,我在他和千秋的伴侣选择上,总是要提心吊胆一些的。”老爷子说道。
他大概是太久没有可以谈心的人了,所以对言玚打开了一条缝隙后,那些挤压着的情感就不受控制地向外翻涌着。
毕竟听描述,褚千秋大概是个没心没肺的,又常年生活在国外,而褚如栩目睹了母亲这些年遭受的苦痛,对这个冷漠、狠心、没有给予任何帮助的外公,大概多少也是留有怨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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