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凝,沉声说:“冬宁早就找到他母亲的下落了。”
周鹏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块锣在耳朵边被形神癫狂的冬宁举着的大棒当头敲下,他几乎失去了所有想法,眼前一片模糊,只瞧见前方紧闭的电梯上红色数字闪烁着往下一个个蹦。
那红灯蹦着蹦着,周鹏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仿佛像是进入了条宽窄不一的细巷里,歪歪扭扭的,闪烁着yin靡的红灯,万物俱籁,突然,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再出来,崩溃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如一场无声的凄凉哑剧。
“叮”的一声,周鹏回过神,下意识地再看向前面,只剩下两块冒着寒气的银色不锈钢板,正在他眼前缓缓地打开,他手掌一举,拦住了电梯门:“是姓孙的害死了他母亲?”
说完,周鹏倒抽一口凉气:“……他们要杀孙周兴。”
“孙周兴做事小心谨慎,要杀他不容易,他随身携带保镖,座驾都是专门的防弹玻璃,这些不难查到。”容铮飞快地说,“要杀孙周兴,只有利用他从市局大门出去到上车这一小段空白时间,敌在暗我们在明,很有可能不起眼的清洁工都是他们的眼线,周鹏你马上过去,确保孙周兴安全。”
周鹏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一脚准备踏进电梯,又想起什么,蓦地朝后退一步:“那炸弹呢?会不会是有人带着炸弹冲进人群,给他来个自杀式袭击?”
昨天下午市局大门才被炸了一半,周鹏就在前面不远,那血肉模糊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还有带着硝烟气味的黑烟在往俩鼻孔里钻。
容铮听了周鹏的话,微微顿了下,抿着嘴说:“是有这个可能性,但更大的可能性是采取混入人群突然袭击和远程射击。毕竟现在市局前无关人员众多,除开孙周兴还有许多记者和围观的老百姓,除非他们彻底丧心病狂了,不会做出伤害无辜的事情,毕竟……”
毕竟骨子里他们还是接受过正规培训和教育的警.察。
“他们估计又是打虚晃一枪。”
周鹏长长舒了口气,心想也是,但心还是悬着,他遇见太多犯人,不少拿着正义名号行伤天害理的事。
他挂上电话走进电梯,飞快按了键,这时,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他摸着脖子上的冷汗,低头看了一眼——是串淮市开头的陌生座机号码,他一愣之下,心想难不成雷局那边有唐成江的新消息了?
他正打算接起,下一秒,电梯门冷不丁关上,手机信号被厚厚的铁板格挡瞬间阻断,电话声也随之停了。
周鹏一下懊悔,该走楼梯,说不定是什么要紧电话,好不容易等到电梯再打开,他急急忙忙冲出去,一边按照那陌生电话拨打回去,一边朝着大门跑。
几个警察也在往外跑,个个汗流浃背,看起来挺着急,他一手抓住一个,随口问:“什么情况?”
那警员吞咽了口唾沫:“外面人越来越多了,上面担心引起踩踏事故。”
市局前面就那么大点地,一旦发生踩踏事故非死即伤。在警局前面出事,这说出去他们都别想干了,所以大家现在都火急火燎地去维持次序。
周鹏却大大松了口气:“人多就好。”
两警员面面相觑,在回头偷摸着上下打量下周鹏。心里多半在腹诽面前这人是不是失心疯了。
周鹏也不解释,大手一挥:“走,多叫些人。现在情况——”
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嘈杂哄闹的声音打断,周鹏刚走出去,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外面的媒体比清晨多了近乎两倍,还有瞧热闹的围观群众,彻底把市局里里外外都封死了,包括隔着马路的街道,全都站满了人。
其中不少蓝眼睛高鼻梁的国外媒体是刚下飞机火车,就立刻赶来了。
原来大大小小的媒体得到孙周兴即将离开的消息,都为了追踪第一手资料,连忙赶着早上八点新闻档赶了过来,全都跑到大门门口堵着。
此刻市局大门人潮涌动,喧闹声一片,不时有强光闪下,快门声响个不停。显然正在等着孙周兴来个即兴演讲简短的新闻发布会。
周鹏一愣之下,手里的电话通了,电话那端一段沉默,和外面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周鹏心里有些急,一边现场指挥,一边朝外探头看了一眼:“是谁,有什么急事吗?没急事的话……”
那端依旧沉默,些许喘息声透过话筒传了出来。周鹏突然感到一些不安,他打算挂掉这个许久沉默的电话。
突然,人群中爆发一个声音:“快看那边!”
一辆黑色厢型车驶了过来,周鹏眯着眼望过去,觉得坐在前面的人有些眼熟。
不知道谁喊了句:“省办公厅的张秘书在那车上!”
刚刚堵在门口的记者立刻闻风而动,朝着相反的方向蜂拥过去,黑色厢型车艰难地朝里开着。
突变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一辆快要报废的小巴车突然出现,带着震耳欲聋的警笛声,从街道的另一端横冲直撞,带着令人生畏的呼啸气势朝着市局大门笔直地开来。
方才还挤在车旁的众人立刻尖叫着散开,现场的警察也在一愣之下居然有些不知所措。速度实在太快,根本来不及除了本能逃命之外的反应,“轰”的一声巨响,那小巴车气势汹汹把载着省厅秘书的黑车撞得七倒八歪,昂贵的车身狠狠地凹了下去,而小巴车的前盖直接不翼而飞。
周鹏情急之下,连忙握着电话朝前冲去,好在那小巴车一撞之下就停下,不等所有人反应,小巴车的门刷地一下打开,接着一群穿着写着大字报纸壳,举着写着标语的横幅,头戴孝帽的大爷大妈哗啦啦地冲了下来。
一下来,就拉开三米长的横幅,中气十足又整齐划一地大喊:“孙家罪恶滔天,求政府还我一个公道!”
周围的特警城管一愣之下立刻反应过来,连忙一拥上前,形成一道肉墙,将人堵在外面。刚刚在大门内等着的几个市里的小领导连忙跑到黑色厢型车前,把狼狈的张秘书扶出来。
张秘书头发乱糟糟,被人扶出来的时候,斑秃的头顶上有个显眼的青色肿包,本来还打算说些什么,一开口就见披麻戴孝的大爷大妈气势汹汹地舞着拳头往前冲,立刻闭上嘴,紧紧走进保镖的保护圈里往里冲。
周围全是记者和警.察,保镖头头手里拿着甩棍,要搁在平时,他早就上手了,可现在,他只能憋屈地把甩棍藏起来,把张秘书护在背后恶狠狠地瞪着那些不知好歹的穷酸户。
记者们一拥上前,只见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上前,手里的黑白遗照捧在胸前,声声泣血道:“畜生,我孙女才八岁啊,不明不白地死在孙家手里!他们孙家权势滔天,凶手不仅没有被抓,还放了出来,现在十几年过去了,我也是一脚踏进阎王殿的人,死我不怕了,我就要一个公道。”
其他大爷大妈立刻跟着喊了起来:“老天爷,你开开眼吧,恶人当道,老百姓没活路啊!”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响个不停,周鹏感觉浑身的血都凝固住了,这些人就是孙家案的受害人,站着的二十多个人代表二十多个破碎的家庭,同时也代表着二十多起无处申冤的冤案。
二十多个大活人,一夜之间死了,罪犯却大摇大摆,活得尚好。
周鹏无声叹息,想到一会孙周兴即将离开,心里泛起一片愧疚。
一个小娃娃被大人提出来,他坐在地上大哭,畏惧地看着周遭的记者和警.察,嘴里大声哭喊着:“妈妈,妈妈!”
一旁的中年男人猛地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睛,狠心道:“你妈妈死了,被孙家人害死了,如果今天他们还能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你要记着,等你长大,一定要报仇!”
周鹏心里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再也站不住了,想要往前冲,就在这时,他手里的电话又发出声音,原来刚才情急之下,他一直没有挂电话。
他一愣之下,把电话放在耳边,接着他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细微的哭声,是个女人,轻声说着:“周队长……孩子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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