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铮注意力好似忽然转移,他缓缓地站起身,天全暗了,市局里的灯全亮了起来,细碎的光星星点点的撒下来,显得整个城市宁静安详,他透过窗户上的玻璃朝对面静静地望去,那半遮盖的窗户下有几抹令人心慌的人影在乱晃。
半天没得到回音,老陈不明所以地望着容铮:“容队……”
容铮忽然开口:“老陈,能不能找辆车,带我们去现场。”
他话虽然恳求,然而语调却不容置喙。
老陈也跟站起身,他和容铮一起窝在这冰冷的小走廊,本来培养了点同志感情,乍一听容铮的话,忽然想起两人之前的争议,顿时防备心起,上下打量起容铮来,那眼神直勾勾的,好像要把容铮里里外外看个通透,看看他有什么企图。
容铮见惯了大风大浪,不动声色地从兜里掏出烟,随手还给他递上一根,像是在互相寒暄。
老陈狐疑地拿过烟,狠狠地吸了口,大概是借着那点烟丝刺鼻的味道醒醒转不过弯的脑子。最后他还是点了下头,拿起衣服披在身上:“行吧,容队,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只能信你了。来,小伙子,端着你的电脑,我们这会儿就走。”
晚上十八点二十六分,三人做鬼似的蹑手蹑脚朝楼下走去。楼下还有爆炸之后的混乱,他们甚至还在门口围住的一帮人中找到周鹏的影子,然而他们没工夫寒暄,匆匆跑到停车场。很快老陈在一众警车里找了他那辆快散架的捷达车,他挺着大肚子身形灵活地打开车门钻进狭小的驾驶室里,然后从兜里掏出副老花镜戴上,专心致志地在导航里输入地址名称。容铮刚进副驾驶一回头余光瞥见他输入的动作,导航液晶屏里正好弹出目的地的地址,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感觉在地址弹出的一刻便挥之不去,然而地址是对的,方向是对的,可是就是有哪里不对劲。
这感觉挥之不去,容铮仔仔细细地盯着那液晶屏看了一会,那神态认真的模样让老陈也感觉心里一阵发毛:“容队,怎……”
这时候,坐在后面的多米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等等,这是什么?”
容铮疑惑地扭过头,就见多米一副吃惊的模样,像是被这突如起来的状况吓得手忙脚乱,屏幕被他倒腾了半天,才转过来,那直播视频旁的右下角赫然出现另一个直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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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让他们知道。
孙玉芳低着头,昏黄的灯光从天花板上碎碎点点地撒下来,把她黑色的头发染上了一层铁锈般的红。她的头像是被重物沉沉的压着,怎么也抬不起来,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此时乱糟糟的,混合着油腻的汗水一缕一缕贴在脸颊两侧。
她像是多日来没有休息过,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孙玉芳早已没刚来的时候的威风凛凛,孙朝东将她埋藏在心底最不堪最隐秘的一段往事硬生生地撕开暴露给所有人看,孙家往日的光辉在他癫狂的笑声中荡然无存,她华丽妆容下满是皱纹丑陋不堪的脸也被他一层层剥下。
真该死,真该死。
她早该掐死他的。
孙玉芳咬紧牙关,捏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里,然而她一声不吭,她知道只要她不说话,孙朝东那些话不过是些疯子的疯言疯语。
深吸一口气,孙玉芳抬起头,静静地望向正对面的冬宁,冬宁和她对视,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淡笑,那目光宛如斑斓色彩的摇尾毒蛇在她脸上遒劲地扭动,冰冷、光滑、危险,所到之处引起一阵寒颤。
孙玉芳努力克制住颤栗的身体,让自己表现得波澜不惊,甚至还颤颤地扬起下巴显出几分倨傲。就在她外强中干企图强打起精神的时候,对面的毒蛇说话了。
“你想不想活下去。”毒蛇一张嘴,就是诱人的苹果,“现在只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抓住了,我就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孙玉芳神情一紧,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伊甸园里的苹果发出诱人的喷香,然而她脸上依旧维持着不屑一顾的神情,想必她早已经权衡利弊,于是保持一贯的倨傲企图保持自己最后那点尊严,沉着声说:“到现在,我就没有想过活着离开。”
冬宁闻言却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你对我有些误解。”
“能有什么误解。”孙玉芳扬起眉,好像被对方的话语逗笑,带着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把我绑在这里,逼着我疯子弟弟说出那些假的不能再假的消息栽赃嫁祸。我不知道你抱着什么样的目的,看你一身警服,怕是有人授意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就算你把刀横在我眼前,我也就只有这句话。”
冬宁不大在意地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弹簧刀,在屋内昏暗的唯一光源下泛起幽幽的光泽,他轻轻一笑,状若随意地说了句:“要是我说这活命的机会,可以给任何人呢?”
孙玉芳闻言浑身一震,只觉全身的血液霎时涌进头里:“你什么意思?”
冬宁看着他,目光深冷满含恶意:“我的意思是,这个活命的机会给你,当然,你可以不要,选择给其他任何一个人。”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
屋内其余人已经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绑了两个多小时,年纪最大的钱国平显得非常狼狈,此时他脸色煞白,浑身的血液都已经僵住了,加上大腿内侧的伤口一直朝外突突地冒着血,让他气若游丝。
钱国平感到生命在缓缓从身上溜走,他感到了恐慌,几次企图搭话,还未出声就被掩了下去。
在阴冷的房间里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听见冬宁这话他猛然瞪大眼睛,像是在幽暗的隧道里乍一看见细碎的光芒,浑身迸发出力量,急不可耐地插话问:“什么条件?”
可惜钱国平估计错了他的位置,他早已经从众人尊重的钱老变为了阶下囚。冬宁颇为不爽地皱了皱眉,朝钱厚载使了个眼色,钱厚载便了然地拿起布团把其余人的嘴全都堵上。
孙朝东随即露出玩味的神色,钱国平则是一脸惊慌,怒不可歇地瞪着自己的傻侄子,想要努力发出声音。钱厚载一眼都没施舍给他,一转身,走到大门边上。
屋里霎时变得十分安静。
冬宁摩挲下手里的弹簧刀:“三十年前你父亲承办隧道工程,全资金垫款。政府方面资金一直没下来,材料费人工费突然猛涨,公司资金周转不开,差点就破产。可孙周兴不知道哪儿来的能耐,让公司起死回生,将隧道工程做下去不说,还筹集到一笔资金买了土地开办了后来的达胜地产。条件非常简单,我就想知道,他做了什么?”
第406章 残缺器官的遗体(四十八)妈妈爱你
“只要你能上网,就能从我们各媒体采访查到。”孙玉芳闻言轻声笑了下,她调整呼吸,面不改色道,“当年我父亲当时的确很困难,不过有政府出面给各大材料商打招呼帮忙周转,所以这方面没出问题。我父亲和工人关系向来不错,他把自己家的房子让出来,让工人们暂住,我家保姆也被找去照顾工人们的一日三餐,将心比心,自然能得到工人们的谅解,资金方面的压力是有的,但没你说的那么吓人。”
冬宁惊奇地瞪大眼:“这可不是小钱啊,上千万的钱,利息算起来就吓死人,材料中间商和工人居然钱都不要,甘心情愿帮你们工作,这话说出来,简直是和谐社会。”
孙玉芳冷冷地看着他:“你要的答案我回答你了,就算你不信,这也是事实,不信你可以找来当时的材料商和政府人员问……”
冬宁冷笑打断他:“三十年过去了,那些不知细节的人就算找着了,怕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且以达胜集团今时今日的地位,要想在这行里混的,就算心里有怨气必然也口是心非说出的都是好话。”
孙玉芳咬牙看他:“你非要我说出些什么,用那些我弟弟的疯言疯语来治罪名,让我父亲辛辛苦苦积累下的财富都付之一炬吗?你到底什么目的?”
冬宁好笑地一摊手:“我能有什么目的?我是一名在职警察,审讯犯罪分子,自然是在维护社会治安,打击违法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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