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童域更清楚了。
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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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前歌词引用自 lana del rey 的 Terrence loves you
第8章 星空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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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十一月计划要外出写生,老头也正好想趁机带着老伴和孙女出去旅行。画室里三个女孩儿跟老头吵来吵去拉锯了快一周,最后把地方定在了湘西,凤凰古镇。
由于画室里几乎都是艺考生,向学校老师请假的时候也没费什么力,五天写生旅程就这么顺利拉开序幕了。
C 城距离湘西有点远,一行人先坐高铁到了怀化,然后在怀化汽车站转乘大巴去凤凰古城。
童域没怎么出过远门,他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北京。
那时候他刚走路,妈妈的精神也还好。不过童域自己不记得这些,那都是后来听说的。
他儿时至今的所有记忆,都仅仅是存在于那个众江重叠连缀冲积而成的紫色平原,和生长在平原上的 C 城里。
坐在高铁上的时候童域才第一次亲眼看见长江,宋柔看着他伸着脖子望得累就把靠窗的位子让给了他。
列车沿着长江流域往东南方向开,铁轨也像流质一样和江水时而分离又交融,缠绵不息。
童域觉得稀奇,原来长江对岸看起来不远但真正横跨起来耗时却很长。而长江的水流虽然湍急,但依然平坦得像一捧褐色的丝绸。
到凤凰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古城里前几日天气不好,暴雨把清浅的沱江冲得泥浑,地上松动的青石板踩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溅得行人裤腿上都是脏水。大家狼狈得也顾不上看景,到了景区先跟着地图到提前订好的民宿里歇脚放行李。
民宿也是画室里的女孩儿们挑的,网上大多的攻略都写沱江边清吧很多,晚上会很吵,所以住的地方选在了古城里。
民宿在古城中还算好找,老板信佛喜静,就在清净的古城小巷里朝内开了间禅院。里间熏着安神的檀香,墙上挂着黄旧的书法字画,院子里种了几簇青竹和矮红叶。
客房都在楼上,老头老伴和小孙女明明住一间房,李雷和石焕宇住一间房,童域和宋柔一间房,马宜微田攸月和万珍妮三个女生住最大的一间客房。
几个人坐了一天车都特别疲惫,晚上吃了饭随便在古城里逛逛就回了住处。
晚上十点半,宋柔全身穿得整整齐齐,紧闭双眼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面色平静,两手端端正正的放在肚子中央,被子被掀到一边。
童域从洗漱间出来看到的就是这诡异的一幕。
“你,就这么睡吗?”
“被子太脏了。”
“我看着,不脏。” 童域拉开被子看了看,纯白的被套,上面没有污迹。
“我刚刚在上面看到几根毛发,卷的。”
宋柔闭着眼睛神色平静,音量微弱带着困意,好像下一秒就要睡着。
“还挺粗的。这他妈...... 谁说得清楚是哪里的毛。”
童域听完手上一松,被子角跌回床上。
凌晨两点的时候宋柔醒了,是被人钻醒的。
旁边那人也跟着他没盖被子,笨的是不知道找件厚点的衣服穿上,半夜冷得牙齿打抖,两只手抱着胳膊死命往他怀里钻。
一只畏冷的动物把柔软的脸贴在他的颈侧,宋柔自己的手还十分妥帖放在那人的腰上。
宋柔那时晕乎乎地想,他真的挺像个体贴的丈夫抱着自己畏寒虚弱的妻子。
妻子?他哪里来的妻子,他突然坐起来,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只好脱掉外面的厚毛衣盖童域身上,结果没暖和好一阵,童域牙齿又开始打抖缩着头又往宋柔这边儿靠,往床边挪也不管用,那人是找准了热源闷着头就朝着钻。
宋柔那会儿也困得不行,抱着胳膊翻身留了个背给他,童域也一根筋地顺势闷头贴上来。
整一夜宋柔都觉得背上软乎乎热烘烘还黏黏腻腻的。
第二天童域醒的时候脸还凑在宋柔的背上,他揉揉脸坐起来。宋柔的脊椎骨和衣服上的毛料一起磨得他脸疼。
“醒了?”
宋柔翻个身躺平,嗓子有点哑,长长的睫毛虚着,鼻尖连着唇锋上面的皮肤都是红的。
“你也感冒了。” 童域皱眉,鼻子嗡嗡的。
“这样不行,等会儿去找个店买点毛毯披肩什么的,不然我俩迟早得死在床上。”
宋柔抓着头上凌乱的卷发疲惫地起身,衣物单薄的坐在床沿,要死不活的样子。
古城本身坐落在江边,常年被水雾缭绕。这会儿又刚下过暴雨,空气湿冷入骨。童域拎着身上的毛衣坐起来,摸了摸身上过夜的衣服觉得还有些潮。他只带了一件换的衣服,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下床找了干净衣服就进去洗澡。
天虽然放晴了但是沱江水还有点浑,一行人只好各自穿梭在古城巷子里寻找据点。
童域自从昨夜着凉之后就有点神志不清,脑袋懵懵的,一个人提着画材沿着青石板路七弯八拐漫无目的地闲逛一天。后来他又跟着古城里的流浪狗一起爬上土城墙,在小摊上续了无数杯椰汁,等到快日落的时候才堪堪支开画架。
城墙上能同时看清楚古城里几条巷子,童域画一会儿对着古城发一会儿神,天完全黑了才潦草地结束掉一张水粉。
这时候他低头看见宋柔和马宜微她们从一个清吧门口出来,几个女生看样子喝了点酒,嗓音都比平时大。
宋柔抬头也看到了城墙上的童域,弯着眼冲他笑了。
他刚才也喝了酒,眼睛看起来有点红。
童域注意到宋柔穿了一件长的红色苗服外套,跟那几个女生一样头发上编了彩绳,他知道古城里有很多那种苗族阿嬷,用彩绳给游客姑娘辫发的,几块钱一根,很多女孩儿都喜欢。
宋柔顺着他的视线摸上自己头上的辫子,唇角微微翘起。
童域很快收回目光。
“童域你速写也画完了吗?”
万珍妮看着画板上粘着的漂亮水粉露出一脸羡慕。
“没有画完”,童域摇头,低头收拾起画材。
“我们都还没画,等会儿回去还得熬夜赶速写和水粉”,马宜微的表情十分痛苦。
“一会儿老头让评图的时候我们就别回消息,都假装睡了。”
田攸月和万珍妮急忙点头附和。
“等会儿古城关灯了我们再溜回去!”
于是童域提着画材跟着他们去江边疯。
沱江晚上还有撑船的人,五个人买了一个船在江面晃晃悠悠地荡。
江边的酒吧和夜店这会儿正闹热,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管映在水面上,童域这会儿头痛得很,看着只觉得水里有色素在变来变去,让人直想吐。
在下游下了船往回走时宋柔才想起来童域今天格外沉默寡言,转头看他没跟上来,穿着黑色卫衣的背影孤零零一个人立在水岸边。
“愣着干什么?”
靠近水边的时候才看到童域脸上泛着一片诡异的潮红。宋柔伸手碰了他额头上的皮肤,童域躲了一下。
宋柔本来想再逗他,这下也皱起眉头,说:“你发烧了。”
童域充耳不闻,对着远处眯了眯眼睛,像是想看清楚什么东西。
宋柔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远处已经是沱江的下游,水面平静开阔,两岸水边也没什么商家,只有很多高悬于水面的民住木质结构吊脚楼。
水心中央上有个巴掌大的小岛,岛的四面薄雾缭绕。岛上还有一座月白色的古塔,塔身陈旧,檐角钩翘。
“那是什么?” 童域指了指前面。
“一座塔。” 宋柔把视线重新收回到童域脸上。
“不是塔,你再看看!” 童域又抬起手来指了指前面。
“塔不会转,它在转!!!”
他突然提高音量,眼睛里好像铺的都是细细碎碎的明亮。
“真漂亮,你看看!”
他干脆直接伸手把宋柔的脸扳得面朝水心。
“你有……”
宋柔忍不住想骂他有病,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宋柔心想他确实有病,这会儿估计是在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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