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开着车灯靠在车门上抽烟,整个人修长高挑,几乎快和越野车的车顶一样高。
罗科只好吩咐司机在车里稍等,他开了车门朝宋柔走过去。
宋柔手腕撑在车门边缘,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
“不是说你戒了?”罗科也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香烟,都咬上滤嘴还没找到打火机。
“刚买的烟。”
宋柔从皮夹克里抽出一个芝宝打火机,给罗科点了火。他贴头皮扎着辫发,侧低头点火的时候整个颌骨的线条看起来非常漂亮。
宋柔问:“他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罗科吐掉一口烟圈之后才开口:“挺好的,比在国内好。”说完见宋柔不说话,又补充了句:“挺好的。那边的精神治疗更成熟,他父亲和继母对他都不错。”
宋柔点头,过一会儿又问:“你喜欢他?”
罗科抖抖烟灰,“他还在T大上学的时候我就喜欢。是真他妈可爱。”他眼睛里那点绿色在黑夜中看起来不太明显,他接着说:“你知道我是同性恋。”
讲到这里他笑了一下。“而且我是学油画的,根本没办法不喜欢他。”
宋柔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才轻轻勾起嘴唇。
“可他是我的。”
他是很可爱,可他是我的。
北京南海子公园没这餐厅,我杜撰的。原版是在C城吃的,所以有山林。
菜参考了一些成都和重庆的川菜馆,写了很久不记得具体的餐厅了。我再去相册翻翻图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前情提要↓
宋柔:我不抽烟。
第66章 Hibiki
罗科听完这话就笑,因为实在笑得太夸张,还被气管里残余的烟呛着了。
“拉倒吧我说,咳咳咳...宋柔你现在脸皮是真他妈的厚。”罗科剧烈咳嗽着,把抽到一半的烟扔地上,用皮鞋底碾熄。“你从维也纳回来航班备降Z城那天晚上,我们都在红塔,童域也在。”
宋柔弯腰从驾驶室里拿出一瓶儿水递给他,他匆忙接过来往喉咙里灌。
“梦徊那天晚上...嗑得有点嗨了,跟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罗科一口气喝掉半瓶,把手里的塑料瓶拧得咯吱响,囫囵地说:“大概是说童域配不上你,你也看不上他。”
宋柔皱眉,刚想说话,罗科摆手让他闭嘴,紧接着回忆:“那天晚上童域的雨伞坏了,是淋着雨回去的。走在雨里发抖,我开着车在后面跟了一路。”
宋柔听了心里闷痛,他想起来那次没过几天童域就满身割痕地躺在宿舍,还发着烧。看到他来了之后什么都没说,就只是流泪,最后还是那样直率又胆怯地问他要不要和自己在一起。
宋柔滑了滑喉咙,眼眶有点热,他说:“他很好,是我配不上他。”
罗科嗤笑一声,像听了什么惊天马后炮,表情十分轻蔑:“我了解小域,更了解梦徊。你宋柔那时候但凡是态度稍微清楚那么一点,梦徊那些话也不至于真能伤到人。”
“你当年要是真的爱惜他,你们会认识那么多年还没在一块儿吗?那会儿谁看不出来童域喜欢你。”
罗科说着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直接伸手在宋柔的夹克外口袋里摸出那个银质渐变的芝宝打火机。
“有时候我就想不通,童域这样的人,居然也真的坠入过爱河。”
罗科用拇指擦了几下燧火轮,没着,转过身用手拢着继续点火,“我在那边追求了他四年。他弟弟,父亲,还有继母都很喜欢我。”火焰升起来的瞬间他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就他跟个点不着的木头似的。”
“后来我好多朋友都劝我算了,跟我说有些人就是天生爱无能,情绪淡漠,不会喜欢别人的。但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罗科咬着烟重新靠上车身,偏头说:“后来我也认了,我可能是真的没机会拥有他。”
“但你宋柔又凭什么有呢?”
“你知不知道当年,他买的第一张机票,其实不是到意大利的,而是新疆。”
“单程票。他就没想过要从那儿活着回来。”罗科仰头吐出一口很深很长的白线,中指和食指紧掐着那段烟。“我去贿赂了他在那边的心理医生。”
“他对心理医生说,他准备跳进去的那条河能流到北冰洋去。”
那时旁边刚好有一辆轿车从门口驶过,车前灯朝他们扫过来,罗科眼睛里的绿色在瞬间被照得十分明显,他带着一种既痛恨又怜悯的神色看向宋柔。
他说:“他或许是真的爱过你,但是你错过他了。”
罗科离开之前偷偷把烟头按在了宋柔那辆崭新的越野车身上。
不过宋柔那时候根本没心情管他,自从听到童域曾经试图去新疆自杀开始,宋柔的心脏就持续下沉,沉得几乎要拉着他整个人跪下地去。
他当然知道童域那时候想要去什么地方,地理课上发来的那张风景图片至今还保存在他的手机里。
童域很喜欢北冰洋。
每一次翻开地图册的时候,都会用手指轻轻去碰一下那个深蓝色的板块。
有一次趁童域又在摸北冰洋板块,宋柔突然逗他说:“海水是咸的要怎么喝?”
童域立刻反驳他:“你今天中午在食堂喝鲫鱼汤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宋柔当时觉得那个小胖子梗着脖子犟的样子真的可爱死了,他用小臂箍住小胖子软软的脖子跟他说高考之后他们就去摩尔曼斯克海边牛饮,谁喝得少谁是儿子。
之后直到高考前一阵,童域的压力没顶,课间里还经常会盯着那页地图册发呆。
高考后俄国突发暴乱,他们到摩尔曼斯克的行程只好取消,两个人转而去了香港。
结果那年夏天在太平洋边猛喝一口海水的童域当场吐了出来,宋柔笑着问他还要不要去喝北冰洋的水。童域抓着宋柔的手臂说,那他们就去新疆的喀纳斯。
再后来去了北京上学,他组了乐队,演出越来越多,空闲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们最终也没能去成喀纳斯。
明明早就说好了要一起去北冰洋。他忘了,童域却是始终记得的。
而当童域决心要舍弃他的时候,童域就要一个人去了。
那个人真的伤心到连自己口中说的那可怜的四分之一个圆满都不想要,差一点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永远地消失在那样冰冷的河水中。
那具臃肿又轻盈的身体被洋流冲走,然后呢?在三周过后变成河床里的沙子,微风里的灰尘,新西伯利亚草原上的花粉,北冰洋海冰层里的气泡。
而他宋柔,他只能日日夜夜地困在那样虚无缥缈又毫无指望的梦中,满怀期望的,却再等不到那个人回来。
就只差一点。
宋柔开车回到海淀家中,闷着头先去开了酒橱。
里边还剩几瓶三得利六金酒,一瓶Hibiki。
宋柔伸长手臂,把最角落的Hibiki拎出来,24个切割面的水晶瓶身,指腹能摸到明显一层灰。
酒橱里四壁蒙尘,宋柔反应过来,他其实也有很久没有回来过这个房子了。
童域在日记里写,他不喜欢北京。所以宋柔搬离了北京。
二零一九年后除了必要的商业活动,他都拒绝北上。很长一段时间里宋柔甚至痛恨北京。
因为人失意的时候总是免不了喜欢拿过去假设。他忍不住想,如果当年他念的不是T大而是国立音乐学院,和童域一起去的是上海而不是北京,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他当时没有在北京组建那个乐队,他和童域会不会早就已经在一起了?
宋柔已经戒掉烈酒多年,这瓶Hibiki大概也在这里陈放了很久。好在十年保质期尚且未过。
日本威士忌不像苏格兰威士忌,没有那股强烈的泥煤味。他拔掉瓶塞,轻盈的酒液滚入雪亮的OrreforsCity,涌起一阵柔和的柑橘香气。
烈酒入喉的瞬间宋柔突然感到一丝荒谬。
他想起以前自己总会为了童域自残而生气。身体发肤不敢毁伤,从小的家庭观念使他难以理解这种缺乏理智的发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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