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寻停下了正要离开的动作。
“你是江都电影学院毕业的?”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提问,咖啡馆的后门同时被推开,两个女孩拿着手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背后是寂静的河岸。
“让我看看,那个帅哥拍照技术怎么样?”
“看这张!夕阳落在冰面上,把我们俩衬得很好看诶。说起来,耽误了他那么久,要不要请他喝杯咖啡啊……”
在嘈杂的交谈声里,夏寻心无旁骛,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眸光隐隐发亮。
“对啊,正经学院派。”徐维青开了个玩笑,敏锐地发现眼前人居然有了堪称兴奋的情绪,“是不是喜欢哪个明星啊?说不定我还合作过,哈哈。”
夏寻的呼吸沉了沉:“你认识段殊吗?”
“段殊……”徐维青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这个略显陌生的名字,恍然大悟道,“哦,录音系那个嘛,前几年在学校很有名的,没毕业就主演了长片,那个什么森林……前段时间是不是还靠它拿了个奖来着?”
“白日森林,最佳新人奖。”夏寻一字一顿道,“他能来演这部电影吗?”
他难得认真地注视着对面的徐维青,没有注意到后门再次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夕阳里走来,裹挟着外界的寒意。
“这个……我记得他是演文艺片的嘛,没什么知名度。”徐维青琢磨着对方的表情,故作为难道,“这个体量的片子很少用这类演员的,演个配角还行。”
夏寻单刀直入:“如果他能出演男主角,我可以接受剧本的改动,也可以和别人共同署名。”
他低沉的声音里漾开热切,毫不在意地露出自己的软肋。
冰淇淋下面的松饼被泡得更软,整个瓷盘里像是落满了流动的雪,只余正中央的一抹鲜红。
“不过段殊的演技是很好,外形也不错。”徐维青当机立断道,“我有个朋友跟他很熟,这事可以谈。”
邻座的客人轻轻挪动了瓷盘,隐约泛起一丝笑意。
夏寻恍然不觉,认真地打量着徐维青,像在思考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徐维青面不改色地画大饼:“真的,我好像听朋友说起过,他是想往商业片这块发展,在找本子呢。反正这些都可以商量,就算是去年拿了影帝的程泓秋我们都请得到,何况段殊,总之一切以剧本为先,先把故事改好了……”
在夏寻充满审视的视线里,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徐维青不知怎么地松了口气,逃也似的起身走去门外接电话。
信誓旦旦的说辞在空气里渐渐冷却,夏寻沉默下来,望着对面那杯被喝掉了一大半的苦涩咖啡。
他在脑海里想着许多事,狂热的项目氛围里满口沾亲带故的制片人,电脑文档里修改了无数次的剧本开场,还有曾经只在大银幕上见过的那个人……
他忽然意识到了视野里的某种变化。
呢子大衣旁边坐下了一个男人,正犹豫地看着面前完全融化的冰淇淋松饼。
邻座的客人回来了。
夏寻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目光上移,直至被惊愕吞没。
他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段殊。
段殊恰好也看向他,这个尚未成名的年轻演员眉眼清隽,气质温和。
“我第一次在这家咖啡馆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的语气平淡自然,像在和相识已久的老友聊天。
夏寻想要说话,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字句,只能那样怔怔地凝视着他。
在陌生人灼热的视线里,段殊总算想好该如何处置眼前这盘松饼。
他用银色餐具叉起草莓,吃掉了茫茫白雪里唯一的艳色。
然后抱起呢子大衣,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
走过夏寻身边时,他微微倾身,带着笑意留下了两个字。
“别信。”
似有若无的热气漫过耳畔。
几秒钟后,木质拉手被推开,清脆的风铃声又一次响起。
墙面斑驳,海报上穿着棕色夹克的男主角,在迷蒙的香烟雾气里,眺望着远去的爱人。
而夏寻望着那个很快消失在人海里的身影,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黄昏寂寥的光线从窗外投进来,将融化的奶油染成了温暖的灿金,愈发浓烈的咖啡香气持续烧灼着他的神经。
有一种极度充盈、几近满溢的情感填满了他的胸口,代替了血液的流淌与心脏的跳动,激起灵魂深处那阵酝酿已久的风暴,鼓胀着、叫嚣着,湮没了理智,将要不顾一切地喷薄而出。
那个瞬间,静默坐着的男人失去了所有念头,只想起一件事。
他想,这是一个很好的电影开场。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希望能跟大家愉快地度过一段全新的旅程(づ ̄3 ̄)づ
第一章 囚鸟
五年后。
以往游客稀少的长平岛,迎来了难得的喧嚣,在海风照拂下,电影《囚鸟》在这里举办了开机仪式。
作为一部注定与票房无缘的文艺电影,导演又是初出茅庐的新人,所以《囚鸟》从立项之时起,受到的关注并不高。
但今天到场的媒体数量,远远超出了同类影片应有的待遇。
至于原因,在场的人们显然都心知肚明。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同一个人身上。
年轻的女导演显然缺乏应付这种场面的经验,被日光晒红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紧张,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众星拱月般的男人,直到望见他始终平静的神情,才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安定。
“佳燕是第二次跟段殊合作了,上一次是四年前的《半场谋杀》,如今再次见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同样站在主创们中央的女主角章佳燕,笑着回答了这个明显是铺垫的问题。
“首先当然是要感谢段老师给我推荐了这个本子,非常动人,上次跟段老师没什么对手戏,这次终于可以……”
看着眼前娱记们的目光,她知道谁也不想听这些场面话。
在不算过界的范围里,章佳燕聪明地给出了一个大家想要的答案。
“要说到印象最深的,因为以前接触不多,只觉得段老师的演技非常好,但怎么说呢,好像离大家很远,结果这次我真的特别惊讶——”
娱记们的眼睛亮了,话筒凑得更近。
演技出众,远离人群,这是段殊留给外界的最深印象。
因为除了能在荧幕上看见的角色,人们没有任何直接途径去了解角色背后的那个演员段殊,他没有社交账号,不接代言,不上节目,不做采访,甚至连影片的路演都很少到场。
作为风头正劲的年轻影帝,这样的状态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起初还有人斥为炒作,但在往后的几年中,他主演的佳作频出,票房口碑双丰收,段殊本人却依旧保持着最极端的隐形,从不曾改变。
于是原本众说纷纭的声音,终于汇成了整齐划一、愈演愈烈的好奇。
开机仪式上的采访环节,是段殊鲜少无法避免的对外接触途径之一。
章佳燕转头看着站在她和导演中央的段殊,眼中染上几分真切的歆羡。
“我在谋杀里演了一个出场不多的配角,那时候跟大家也没什么机会聊天,杀青宴上倒是喝多了,说起过一直想演那种在痛苦中挣扎蜕变的角色,结果时隔四年,段老师通过朋友找到了我,说这个本子或许很适合我,封闭海岛上被囚禁的鸟,这是一个能让很多人,尤其是很多女孩都有共鸣的角色。我当时真的很开心,也很感动。”
娱记们也随之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这是他们想要的新鲜故事。
为了避免这段叙述被扭曲成似是而非的绯闻,章佳燕继续说了下去:“在这部片子前期筹备的时候,跟段老师的接触变多了,我才发现其实段老师是很好相处的,他脾气很好,非常细心,也非常敬业,记得大家的很多小习惯,每次剧本围读都是来得最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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