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杨犹豫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对折的信封,展开给周童看了一眼,试探着问道:“我有两张芭蕾舞剧的票,就是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感兴趣。”周童想也没想就笃定地回答。他哪懂欣赏什么芭蕾舞,但他记得这个信封,是一个姓蒋的老师寄给奚杨的快件。
只要是跟教导员有关的事情,什么他都感兴趣。
奚杨仿佛看穿了他的用心,便也干脆地说道:“行,表演是晚上六点钟开始,在那之前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周童对北临不算熟悉,他摸着脑袋努力思考,搜寻记忆中去过的地方,忽然灵光一现:“我想......我想去剪头发!”
“剪头发?”奚杨一愣。“老方剪得不好吗?”
周童没考虑那么多,只是被头发上那些黏手的东西弄得有点抓狂,于是连忙解释:“不是不是,就是,我......头发不舒服......”
奚杨忍笑看着他窘迫的模样:“大剧院附近有个商场,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不过我也没在外面剪过头发,不保证手艺会比老方的好哦。”
“好!”一想到接下来有整整一天的时间能跟奚杨待在一起,剪头发,看芭蕾舞剧,吃饭、逛街,做所有普通人会做的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哪怕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感受着有他在身边,与他虚度光阴,什么都好,周童瞬间就高兴起来了。
奚杨把信封收好,对周童说:“那咱们走吧,去前面打车?”
“坐地铁吧。”周童掸掉奚杨肩头的一片落叶,收进自己手中。“我还没坐过北临的地铁呢。”
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第一次,但因为有你,所以分外特别。
...
从港口区到大剧院要坐九站,周童没想到工作日的地铁里人也这么多,尤其是经过换乘站的时候,一拥而入的人群让本就拥挤的车厢瞬间变得更加难以立足。
他和奚杨被逐渐多起来的乘客挤到了一处角落,相对而立,身体几乎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周童护着奚杨,把他圈在自己的范围之内,承受着身后不断随晃动产生的碰撞,俯身在他耳边对他说道:“我错啦,晚上还是打车回来吧!”
奚杨笑而不语,抓住周童的胳膊把他又往自己身前拽了拽。
周围太吵,想说什么都不方便也听不清楚。这么近的距离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自从确定心意的那一刻开始,每靠近一寸,就爱得愈加地强烈,难以自持。
只要再近一步,闭上眼就能吻到他的额头,真正切切地感受他的气息。可周童还是有些担心,怕自己一时的失控会破坏刚才失而复得的一切,情绪,气氛,亦或是美妙的幻觉,在这一刻都让他无比地留恋,舍不得错失分毫。
他不得不扭过头去强令自己保持理智,却无意间瞥见他们身旁不远处有两个身高不等,衣着气质也不尽相同的男人正旁若无人地拥抱在一起,交谈间不时轻吻着对方的嘴唇,对视时眼中饱含对彼此的爱意,丝毫不加掩饰。
不止周童,包括奚杨在内,整个车厢里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们。
意识到那是一对同性恋人后,周童的心砰砰直跳,双颊也跟着滚烫起来。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这对恋人抱以周童那样善意的,艳羡的目光,很快,地铁停摆的空隙,便听四周有人在小声议论:“快看!同性恋,好恶心哦。”
“啧啧,大庭广众的,也不嫌丢人。”
听到这些话,周童下意识地去看奚杨的反应,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低下了头,安安静静地站着,不露声色,只有两片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轻轻翕动。
“教导员。”周童再次贴近奚杨耳边,看似不经意地对他说道:“他们看起来好幸福,好快乐啊。”
“嗯。”奚杨微微点头,依旧盯着脚下,小声地说:“也许吧,能做到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真的很不容易。”
明明语气无奈,态度模糊,周童却越贴越近,近得能看清他耳廓上隐藏在薄薄皮肤下细密的血管,一丝丝一根根红成了一片,那么明显,那么可爱。
“我也可以不在乎,你呢?”他几乎是吻在了上面,自己也意乱情迷地喃喃低语着。“你怕吗?”
“他们在接吻。”奚杨不敢看,周童就把用余光捕捉到的画面都描述给他听。“他搂着他的腰……他抱着他的脖子……你猜他们在说什么?他笑得好甜……”
那片红正在肉眼可见地肆意蔓延着,不止于脸颊、耳朵和脖子,还有被雪白衣物遮住的所有部位。想象和冲动让周童前所未有地大胆,只是他不知道,此时的奚杨正和他一样,也在极度忍耐又抑制不住地想象着,如果周童口中所说别人的一切举动发生他们之间,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想象自己正与他经历着那种快乐,那种甜蜜……
就在周童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说出更过分的话,做出更过分的举动时,列车驶进了站台,骤然响起的到站广播和攒动的人群终止了一切隐秘的幻想。
“大剧院站到了,下车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右侧车门即将开启,请扶好站稳......”
“到了......”奚杨潮湿的眼中满是慌乱,他侧身躲过周童,在一片混乱之中牵起他的衣袖,拉他下了车。
...
地铁两端的出口分别与商场和剧院相通。下车后奚杨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周童跟随其后,时不时紧追两步,试图拦住他,带他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没做完的事,却最终就这样默默地跟着他穿过商场中庭,走进电梯,按照动线的指引来到三楼一家美发店的门口。
这家店装修得中规中矩,店员也没有过分热情到令人厌烦的地步。一路走过来心情被迫恢复了平静,又有些沮丧和失落,周童心不在焉地与发型师沟通了几句,接着就被引到里间洗头去了。
奚杨趁着这个间隙去附近逛了一圈,买了一支香草和巧克力混合口味的雪糕,回来坐在门口的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吃,借凉意平复着复杂的情绪,翻着封面和内容都花里胡哨的杂志打发时间。
雪糕吃完,杂志才翻了一半,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左右,周童就理完发出来了。奚杨没想到他会这么简单粗暴地让发型师给自己剃了个圆寸,乍一眼看有点突兀,令人感到不习惯,多看几眼却越发觉得他眉目英俊,鼻梁挺拔,整张脸的线条比之前更加清晰,棱角更加分明,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硬朗。
可惜下一秒他一开口,就又变回了摇着尾巴,惹人心疼的大狗子。
“教导员。”周童一屁股坐在奚杨旁边,兴冲冲地把脑袋送了过去。“干净了!”
尴尬、无措、纠结,却都敌不过他那发自内心的纯真。奚杨又一次忍不住笑了起来,放下杂志伸出手,“如愿以偿”地摸了摸他的头。
“好看。”
“你更好看。”周童抬起头,迅速捉住了那只正要收回的手。
“周童。”面对他深切的目光,奚杨稍稍用力将手挣脱出来,余光扫过等在一旁的服务员,轻咳两下之后对周童说:“还早,去逛逛吧,今天过节,给大家买点东西。”
超市在负一层,下楼之前,周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驻足在一家玩具店的橱窗前,指着一只摆在架子上的小熊公仔,对奚杨说:“我想买这个。”
“这是什么?”奚杨退回到他身边,与他一起隔着玻璃朝里看。“录音小熊?”
“嗯,可以把想说的话录下来,送给喜欢的人。”
“哥,你能不能......送我一只?”
好幼稚啊,你是女孩子吗?说出口的同时,周童也在心里嘲笑质问着自己。
小熊的款式跟张思琦的女友买给他的那只差不多,尺寸倒是不同,只有巴掌大小,价格也不是很贵。周童本想自己买了再求奚杨给他录两句话,以便自己想他,看不见他的时候可以偷偷地听一听,但奚杨果然如他所料,一听他说便不假思索地走进了店铺,向店员询问道:“门口那只小熊有新的吗?”
下一篇:尖白深渊6.5:绝境繁花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