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咳嗽变异性哮喘只是小问题,不要紧的。”许鹤哑着嗓子安慰。
柏校医将听诊器的耳塞塞进耳朵,“坐起来,我给你听一下。”
许鹤不太情愿的坐起身,任由听诊器冰冷的听头落在前胸和后背。
柏校医的眉头越锁越紧,“用力吸气。”
许鹤用力吸了口气,感觉胸口有轻微的呼噜声。
“支气管炎。”柏校医收回听诊器,“不过一般咳嗽变异性哮喘都伴随慢性的支气管炎,你这次加重了。”
许云伟急切道:“这个会怎么样?”
“如果不好好保护,咳嗽变异性哮喘会在这次发展成支气管哮喘,就是典型性哮喘,电视上演的那种。”
柏校医这么说,在场的人就全懂了。
“先打个退烧针吧。”柏校医拿起医药托盘上的针桶,许云伟立刻带着余芝蓉和傅应飞出去回避。
许鹤要面子的很,这种时候肯定不想被人围着。
许鹤被翻了个面,屁股上挨了一针。
他捂住红透的耳朵,一时间不知道是发烧烧出来的,还是羞愤导致的。
柏函看着他缩在被子里不想面对现实的样子,“你和徐天阳真不愧是师徒,两个人一个样。”
许鹤往被子里一缩,假装听不见。
卧室的门开了又关,许云伟和余芝蓉又进来,傅应飞这次没来,估计是去上学去了。
许鹤偷偷摸摸看向父母,卖乖地笑了笑。
下一秒,柏医生的话震碎了他刚带上的面具。
“许鹤这个情况比较严重,鉴于他还是一个运动员,所以有两种治疗方法,一种是放弃现在的选择,西药治疗,这样好的快,但肯定会用到一些运动员禁止使用的药,这样的话对他以后的职业生涯并没有好处。”
话已经足够委婉,但许鹤还是被话里的意思下了一跳。基本上是选了第一种治疗方法他就得在13岁的年纪原地退役了。
“我选第二种!”许鹤不缩了,从被窝里伸出手拉住许云伟的睡衣衣摆。
柏函冷眼看着他耍心眼子,接着道:“第二种就是这个冬天停训,去看中医,尽量把病情控制住,喝中药,吃膏方,这种治疗方法会好的比较慢,过程也比较痛苦,但好处是不必放弃运动员这条路子。”
“第二种。”许鹤牵着许云伟的衣角晃了一下。
父亲肯定受不了他这样,都到这一步了,能拿出来的手段就都得拿出来,反正不能原地退役。
柏函看着许云伟和余芝蓉纠结的表情,刷刷写了一张病例,又开了一张处方,“不论选第一种还是第二种,这张单子上的药运动员都是可以吃的,可以拿着处方去买。”
许云伟接过,“好,谢谢,我让家里司机送您去一中?”
“不用,我开了车。”柏函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徐教练那边我会先告诉他你暂时停训休赛,如果要去看中医,记得去省中医院挂呼吸科孙主任的号,他专门治这个。”
许鹤点了点头,等柏医生把门一关,他就坐起来抱住离他更近心更软的余芝蓉,“妈,我吃中药行不行?”
比起这辈子也打不了排球,休整一个冬天算什么?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余芝蓉和许云伟对视一眼,伸手顺了顺许鹤的头发,“你已经长大了,有主意了,吃中药就得一直吃,你到时候不要耍小脾气,或者偷偷把药倒掉。”
许鹤伸出三根手指发誓,“绝对不会!”
“你小时候就会偷偷倒掉感冒药了,这次如果你还这样,那这事就没得商量。”余芝蓉温柔的声线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许鹤连连点头,“好的,我绝对不浪费一滴。”
退烧针的药效渐渐上来,许云伟和余芝蓉让他好好休息,两人到外面预约省中医院的医生。
许鹤浑浑噩噩睡了一天,梦里都在咳嗽,傍晚时半梦半醒喝到了一口冰糖梨水,喉咙刺痛的痒意这才下去一些。
他睁开眼,看见边上捧着碗用勺子喂他的父亲。
奇怪,梨子水的味道和傅应飞做的太像了。
“爸,妈妈做的冰糖梨子吗?”
“不是,是应飞送来的。”许云伟将瓷碗放进许鹤手里,“喝完吧,他听说你要休训一段时间的事情,特意来看你。”
许鹤接过碗,三两口喝完,又将底下甜滋滋软乎乎的梨块也吃了,满足地叹了一声。
他整理好自己,穿着毛茸茸的珊瑚绒和地板袜下楼,整个人像只被裹住的汤团,一步一顿地挪到了客厅。
傅应飞伸手把许鹤没翻好的衣领扯出来,“好点了吗?”
“好点了。”许鹤看向傅应飞比平常鼓了一些的书包。
“给你带的作业。”傅应飞把作业从包里抽出来递给他,顿了一下,“真的严重到要休训的地步?”
“嗯。”许鹤搂着作业点了点头。
客厅的射灯照在他脸上,让少年的发丝都变成了透明的棕金色,平常活力拉满的人病恹恹地缩在毛乎乎的睡衣里,带上了一些精致的易碎感。
许鹤抬头与傅应飞对视。
傅应飞烫到似的缩回了视线,他缩回来又觉得奇怪。
干嘛要缩,从小到大看得也不少,心虚什么?心虚给许鹤带的作业不够多?
傅应飞一想,又转头看了回去,两人较劲似的对视半晌,最终许鹤没忍住眨了下眼。
傅应飞笑道:“你输了。”
许鹤:?
谁跟你比这个了?
“你好幼稚。”
两人又笑起来,许鹤笑着笑着咳了一声,傅应飞立刻从书包侧面掏出一管桉叶糖,“给。”
“谢谢。”许鹤也没客气,接过就拆出一颗。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许云伟和余芝蓉又留傅应飞在家吃了饭,这才放人回去。
-
休赛期间的日子并不好过,许鹤既要保证休训休赛不会使他的传球技术下降,又要保证自己的训练不过量,在柏函校医和省中医院孙主任的接受能力范围之内。
中药熬得粘稠,喝下去的时候又厚又苦,许鹤喝完就忍不住想吃点桉叶糖,但他现在又不训练,对糖分的摄入更是需要严格把控,于是只能将一颗糖掰成三块吃。
早中晚各吃三分之一。
就这样挨到寒假中旬。
肺部压力好了许多,喉咙也不太难受了,病情也被控制住,有了好转的迹象。
距离农历新年,也就是春节还有5天,早晨许鹤在大书桌前做寒假作业时,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徐教练打来的,他急促的气喘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许鹤直觉不对。
徐教练因为髌骨问题几乎不会跑步,而这种急促的喘息和脚步只有跑步的时候会有。
“怎么了徐老师?”
“傅应飞在你那儿吗?”徐天阳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不在。”
“坏了。”徐天阳道,“他有跟你说最近校队里的事吗?”
许鹤:“没有,校队怎么了?”
“你不是不在吗,所以我让傅应飞代一下队长。队里有几个不服的,他们有点摩擦。那几个小孩今天也没来,我怀疑他们别不是学着十三中不好的风气去堵人打架了。”
徐天阳急得要命,“不在你那儿可就更糟了,傅应飞不能打架啊!要被禁赛的,你家在哪儿?我沿路找找。”
第44章 天才
“在秦淮河边上……”
许鹤话还未说完,电话那边就传来一声爆喝。
“徐天阳你干么四!腿不要了是吧?给劳资上车!”
许鹤最近吃药吃到灵魂离体,这个声音化成灰也记得。
这是柏校医的声音!
“不说了,我沿河边找找。”徐天阳急急说完,挂了电话。
许鹤将手机揣进兜里,转头看向露台外。
父母买的房子就临着秦淮河,一转头就能看见小区绿化隔开的江景,碧绿的河道上有一艘挂着红灯的游船,孤零零地飘在河道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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