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繁又是一怔,他就是说昨夜进了天牢,不但没有受刑,还条件极为舒适,原来是为了此刻。
季繁取过香炉,点上香,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又取过卦钱,捧在掌心不住摇晃,却迟迟没敢丢出去。
照理说,叶贵妃应当已经派人去了杂货胡同将自己的住处毁尸灭迹,其中最快的方法便是一把火烧了那小院。
城北住的都是些贫民贱民,住处自然逼仄,一条胡同处处放着杂物,晾着衣裳,一把活下去,别说自己住那小院,便是一条胡同也烧得干干净净了。但是若是叶贵妃用了别的法子,自己岂不是算错了?
正如颜济沧所言,自己这一卦生死攸关,季繁因此犹豫不决。
而香炉里面的香已经袅袅升起,这香发出一丝极淡的香味,若是嗅觉迟钝些的人,估计什么都闻不出来。
公堂里的所有人都瞧着季繁,像颜济沧这等老江湖,已经知道季繁在演戏,不过是瞧他还能演出什么花儿来。
而出于经历无数危险练就的敏锐直觉,贾赦察觉到危险在靠近!
这里是大理寺,因致和帝亲自听审,戒备森严,便是自己或是盛泽这样的高手,要靠近也不容易,那么危险源首先排除了人。危险源如果不是人,便是物,而公堂内突然多出来的东西只有季繁正在摆弄那些鸡零狗碎。
贾赦目光如电的盯着季繁面前的香炉,那些东西刚拿进来的时候自己没有感觉到危险,香点燃之后自己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颜大人,那香有问题!”贾赦道。
若是季繁还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或许还没那么容易露出马脚。现在季繁正在装神弄鬼,全神贯注的苦思对策,被贾赦一语道破香的问题,季繁浑身一震。再回过神来想假装镇定却已经迟了。
大理寺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除了极高的审案造诣,还得有不错的武力值,否则和一帮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说不定那天就交代了。
只见颜济沧迅速起身,去夺那香炉。
季繁大惊失色,也想夺香炉,但是自己真出手,不等于不打自招了么?就这么片刻的混乱,外面的捕快已经冲进来了,将季繁按在地上。而颜济沧则是直接将方才衙役端这些东西进来所用托盘上的锦缎扯下来,将整个香炉包住。
只从方才季繁的神色反应,颜济沧就能确定那香确然有问题,因而不能随便用茶水将香浇灭了。将香炉包起来,堵住所有进气口,那香自然会熄灭。
季繁面如死灰。
自己大意了。
这香参入了一种名叫逍遥散的毒,闻的时候让人觉得飘飘欲仙,之后却浑身乏力,提不起精神。但逍遥散本身无色无味,绝对闻不出来,所以季繁才在自己家中放了一套,以免自己住处什么都没有,反而露了破绽。
之前颜济沧命人将自己这些东西端上来,季繁估摸着这香要长期用才见效,今日在公堂上点一次无妨,而自己不敢点香说不定反而引颜济沧、贾赦这样的老狐狸起疑,谁知贾赦连这香里的猫腻都能瞧破。他还是人么?
颜济沧一看季繁的反应就知道事态严重,道:“传太医!”
戴权也忙不迭的出来,吩咐戴元去了。
现在致和帝的御用太医又换成了秦太医。秦太医来了之后,捡起那香闻了闻,没有发现猫腻,遂回话道:“各位大人,下官实在不知此香是何物,要将此香取走慢慢研究。”
贾赦余光瞧了一眼秦太医便收回了目光。这太医瞧着倒像是个踏实的。就说么,后世科技那么发达,还要靠反复试验分析,才能确定毒|品的成分,这些古代神医的眼睛又不是射线,怎能看一眼就能确定东西有无无毒?秦太医这严谨的态度反而更让人放心。
颜济沧往屏风方向瞧了一眼,戴权点了点头。
现在这案子牵扯越来越多了,颜济沧不敢大意,派了几个大理寺捕快随秦太医一起去了,这边才继续审案。
“戴公公,你来确认一下,平日季繁给皇上讲经占卜,用的可是此香?”颜济沧道。
从季繁住处搜出来的香一部分交给秦太医拿回去研究了,还剩下一部分放在公堂上。
戴权日日伺候在致和帝身边,但凡致和帝吃的用的,戴权再熟悉不过,取了香细看之后,戴权道:“回颜大人,每次季繁来皇上这里,点的皆是自己带的香,看着倒是和这个香一样的,但是具体是不是,杂家却不敢作保了。”
秦太医都需要拿回去研究,戴权又怎敢凭肉眼下结论呢?
颜济沧点了点头,一拍惊堂木,道:“大胆人犯季繁,竟然敢装神弄鬼,在皇宫中下毒,该当何罪!”
其实季繁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但是忍不住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于是季繁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下官虽然官品低微,但也不是随便任人污蔑的。下官每次替皇上讲经、占卜,皆是与皇上在同一间屋子,那香下官与皇上一起闻了,难道下官下毒害自己不成?”
这下贾赦全明白了,对颜济沧道:“颜大人,我有一个猜测。”
颜济沧何等聪明的人,其实自己也猜到了,不过他依然道了一个讲字。在‘为祸江山’这个名声上,贾赦确然受了太多委屈,颜济沧乐得给贾赦一个自辩的机会。
这等出色的人物,为自证清白两次冒犯圣上,且不知此案完结之后如何个了局,便多给他些机会,让其将想说的话都说了也好。
贾赦朝颜济沧微笑点了点头,算是道谢,才开口道:“因为你这个香的毒性并不强,而且有解药。”
季繁打断贾赦的话道:“一派胡言!”
贾赦并不理会季繁,继续道:“若是我猜得不错,你入上书房点的香有两种,药性都很慢。中了毒药的人浑身乏力,昏昏欲睡,只觉不爽利,但是太医望闻问切,又瞧不出病症来;解药也一样见效不快,点香闻了之后,辅以推宫过血,活动四肢经脉排毒,解毒之后便可恢复如常。所以皇上几次久病不愈,你占卜之后,按你说的寻医用药,皇上便渐渐痊愈。其实不是你占卜准,也不是太医院的太医无用,而是你用这些有毒的香控制着皇上的病情!”
贾赦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致和帝自己也明白了。确然每次自己生病,都是和季繁谈话之后,季繁用了他自带的香;而自己痊愈前,季繁入宫占卜,也点了香,想必这次点的便是解药。呵,所谓灵验无比,能占自己病情吉凶,竟是对自己下毒!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公堂上的众人看不到屏风后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戴权不住劝慰。
致和帝现在浑身发抖。难怪贾赦之前嘲笑自己同一个坑摔两次!这季繁的名声果然跟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一样,全靠欺骗得来。
那一僧一道尚且只敢在民间胡作非为,这季繁竟然直接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还伤害自己龙体!岂能不怒?
如果不是尚有谜题未解,致和帝恨不得现在就将季繁凌迟处死!
“颜卿,朕将此案交托于你,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颜济沧忙道:“臣遵旨!”
不等颜济沧拍惊堂木继续审案,季繁便狂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编,贾赦你接着编。没想到你为了摆脱‘为祸江山’的名声,竟是什么胡话都编得出来,更难得的是这么多人都肯信你!救你这样妖言惑众、蛊惑人心之人,不是为祸江山是什么!”
别看季繁现在嘴上骂得厉害,心中却害怕得很。好在为了避免露出马脚,季繁的毒香和解药是分开放的。解药全都在杂货胡同的小院子里。现在唯有希望叶贵妃是个聪明的,一把火烧了杂货胡同。
事已至此,季繁也不用纠结了。道:“方才颜大人不是让我替城北杂货胡同算一卦么?杂货胡同有灾殃降落,怕是要遇火。”
颜济沧冷哼一声:“大胆季繁,有人前往杂货胡同纵火,已经被捉拿归案。果然你所谓的能掐会算皆是有人暗中配合,说那人可是你同党!你们有何图谋!”
已经被捉拿归案?为什么朝廷的人会知道杂货胡同?季繁委顿在地,终于挣扎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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