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和帝冷笑道:“可是彭硕有一句话说得对,他沉寂三十多年,是谁突然给了他胆子动手?他若得手,直接受益人便是东宫。”
戴权便没再替东宫说话了,致和帝大多数时候还是个理智的人,但是自岩亲王谋逆之后,渐渐变得左性。作为致和帝身边第一红人,戴权不可能连这些都瞧不出来。致和帝一旦钻牛角尖,自己也劝不了。
“皇上,此案既交给了三司会审,便等审结再下定论不迟。奴才不懂什么大道理,就是觉着没有证据之前,莫伤父子情份。”戴权道。
致和帝听了,神色略缓和了一些,道:“你这个老货,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经历了这样一场行刺,现在各皇子前来请安都格外殷勤,司徒砾也不例外。
自戴权劝住了致和帝暂且别下定论之后,致和帝也暂且撂开了此事,一切如常。
司徒砾便是此时入宫请安的。上一回商议派兵西征西海沿子,直接拿下霍焕之时,司徒砾谦让不揽权,让致和帝对于这个儿子格外满意。跟司徒砾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致和帝才道:“这些时日你母妃也辛苦了,你过去瞧瞧她。”
司徒砾道:“父皇、母妃皆是儿臣的父母,儿臣皆该尽孝。儿臣原想多陪父皇说几句话,父皇偏赶了人。罢了,我去母妃那里讨些桃花酒喝。父皇这次逢凶化吉,日后必定长命百岁,父皇可别太在意之前些许小事了。儿臣告退。”
致和帝脸上露出些微笑意:“去吧。”
司徒砾行礼之后,从致和帝宫里出来,才去了叶贵妃宫中。
叶贵妃是个很谨慎的人,许多时候并不和司徒砾密议什么,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么,母子两个说些体己话也是应该的。
打发了伺候的宫人,母子两个相对而坐,神色皆严肃起来。
司徒砾道:“还好这次父皇有惊无险,若是父皇有个三长两短,白送东宫一个绝佳时机了。”
叶贵妃神色一凛:“有什么绝佳不绝佳的,现在兵符在司徒礡手上,而且手上拿着可以随意调遣各省驻军的圣旨。若是这次皇上时运不济,便是东宫一时得意,司徒礡必然讨逆。到时候东宫和礡亲王两败俱伤,咱们一样有机会。”
司徒砾侧头略想片刻便明白了:“原来母妃竟将不再京城的礡亲王也算计在其中,可是若是司徒礡见大势已去,臣服于东宫,不是便于咱们不利了么?”
叶贵妃冷笑一声:“上次讨论由谁西征,固然是东宫有意让权,也是在试探各王府的心思。司徒礡既是接下了这块肥肉,便暴露了野心。他倒是可以臣服,但是东宫放不放心他,便难说了。你觉得你三哥是个愿意别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的人么?他有野心,有兵符在手,你觉得他会如何选择?”
司徒砾彻底懂了:“母妃高明,儿臣受教。至于现在父皇毫发无损,大约也在母妃的预料之内。毕竟柳茂能带着一群文官逃过霍焕的追杀,其能力毋庸置疑。若是这次父皇无事,多半是会疑心东宫的。现在父皇若是有什么,直接得利的只有东宫,其他人都没有这个能力。所以,这次我们进可攻退可守。”
叶贵妃点了一下头:“且等着吧,就是你父皇容得下东宫,等你三哥回来也会趁机与东宫闹的。”
司徒砾道:“就是东宫那帮人不好糊弄,这次咱们虽然什么都没做,也不知他们会否怀疑到咱们头上。”
叶贵妃自然知道司徒砾的担心不无道理,宽慰道:“只要没有证据,你父皇便不会疑心我们。”
是的,叶贵妃确然是个很谨慎的人,这次的事情也非叶贵妃策划。
叶贵妃只是在致和帝身体好转之后,恰好提出了秋围,因致和帝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次出行顺理成章。甚至连贾琏都不是叶贵妃提议参加这次围猎的。
次日开始三司会审此案,这次不是密审了,致和帝依然旁听。大理寺卿颜济沧亲自主审。另有刑部、都察院等部院派高官协审。
其实案情的具体细节倒是极清楚了。
因查到济善堂之后,铁网山那边也将各部出身济善堂的人清理了一遍。因行动突然,并无人逃脱。除了被柳茂亲自捉拿的邓兴,京营、龙禁尉皆拿下好几个济善堂出身的人。
这些人虽算不得极多,但因能自由出入铁网山,又是朝廷精挑细选去负责防卫的人,无人起疑,行事十分方便。
这也是为什么有人知道致和帝那日打猎之后回来的线路,提前设置好绊马索的原因。之所以没有设置陷马坑,是因为致和帝在山中打猎的线路是随机的,设置绊马索尚且来得及,却绝无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挖一个陷马坑出来。
刺杀的细节也不复杂。
原本按刺客们的设计,致和帝若是坠马最好。且不说致和帝现在的年纪,坠马之后说不定都不用补箭便没了性命;就是致和帝运气好,坠马之后伤得不重,禁止的目标也比移动的目标容易瞄准。
让刺客没想到的是致和帝的马神骏非凡,竟然发现了绊马索,也给侍卫柳茂反应时间。
而柳茂亦神勇非常,不但救下了致和帝,还带着致和帝避开了所有冷箭。
当然,这些杀手们都是已经被仇恨折磨得陷入癫狂的彭硕当工具培养的,皆是些亡命徒。而且或许起家人也拿捏在彭硕手上,便是严刑逼供,有许多人也不肯吐露细节。
但是这些都难不住颜济沧。复原当时案发时候的细节,加上合理的推理,便能复盘出杀手们的计划和动机。
譬如致和帝突然来了兴致,冲出队伍是不在杀手预料范围内的。按杀手们的计划,便是围猎,致和帝身边也会跟着许多侍卫,而且前面一定会有人开路。这样一来,绊马索并不能直接拦住致和帝。
但是致和帝的随行侍卫一旦发现绊马索,必然如临大敌,整个队伍会停顿。拿着镜子的邓兴便在这个时候,选择离致和帝最近的一个侍卫用反光干扰其视线,给同党制造条件。
且不管行刺成功还是失败,在京营和龙禁尉反应过来,大范围捉拿刺客的时候,原本的杀手也立刻开始融入原本的队伍抓刺客。
这样一来,于刺客们而言,能一举成功自然是好,若是不成,最多不过是刺杀未遂。但是自己是没有风险的。因为这次参与行动的所有人都是随各部院前来围猎的将士、官员。根本无需编造假身份,也无需躲藏。
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因柳茂抓住了邓兴而被撕开一个突破口。
听完颜济沧的分析,那些杀手们便是嘴上依旧否认,口口声声声称自己是拿了朝廷俸禄,是忠于朝廷忠于皇上的官员,多多少少脸上都有些变了脸色。
而彭浩听完颜济沧的复盘,却大笑起来:“没想到这破朝廷,还有这许多本事不错的狗。谁是柳茂,我想知道邓兴是怎么折你手里的?”
柳茂自然不会回答彭浩的问题,彭浩问完,根本无人理会他。
至于柳茂抓邓兴的过程,也并不难,无非是能力出众,邓兴没第一时间逃掉而已。
邓兴用镜子干扰视线,则要挑好角度,否则根本反射不了太阳光。同时,也要挑好位置,铁网山山高林密,光线很容易被繁茂的树木挡住。所以邓兴所在的位置到设置绊马索的地方,要有足够的直线空档,中间没有树木遮挡。
所以柳茂救下致和帝之后,第一个追向的便是邓兴的方向。而恰巧邓兴埋伏在山崖上,那里没有兵士巡逻,邓兴不能第一时间混入普通京营兵士中,所以被拿下。
作案过程还原清楚之后,自然要问作案动机,而且这也是致和帝更为关心的。
颜济沧一拍惊堂木,问:“大胆人犯彭栓,本官问你,你为何要用箭尾刻了‘贾’字的箭羽行刺。”
放冷箭的人也出身京营,名叫彭栓。彭栓也是一名难得的神箭手了,可说是百步穿杨。而且彭栓行刺未遂之后,原本已经成功混入京营将士之中,煞有介事的跟着搜寻刺客。
是贾敬暗中先将京营中出身济善堂的人都控制了,交由颜济沧、柳茂等人复原案发现场的时候,问了其他京营的人在哪里遇到的彭栓,再找到当时杀手放冷箭的位置,分析出彭栓便是当时放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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