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林如海回京都快两年了。有贾敏时常开解贾母,贾母虽然依旧左性,有些道理却也想明白了。若是谁要夺走自己的东西,自己必然奋起反抗;那为什么自己当初要夺走贾赦的东西,就那么理所当然呢?
现在长子袭的是伯爵,次子却依然是白身,若是当初自己不争,至少丈夫的临终遗本能为次子求个一官半职。想要的太多,却终究什么都失去了。这一日,贾母百感交集。
其实贾赦出了拘着不让贾母出门闯祸而外,其他已经不太管贾母了。但自己除服之后,却格外关照过贾母的安全,倒是有一回贾母生了病,外面请回的郎中给贾母开了一剂虎狼方。
荣国府现在就关着一名胡太医呢。这人虽然心素不正,医术还是有的。贾赦将方子给胡太医看,胡太医为了活命也不敢不尽心啊,瞧破之后,贾赦直接给贾母换了个郎中,此事都没起什么波澜。
至于其他的,因荣国府门户实在扎得紧,倒也没有遇到别的手段了。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江南的几家商家跑了第二趟海贸,而司徒砾上了请求就藩的奏折。
贾敬和林如海因在衙门,自然比贾赦先得到消息。两人彼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贾赦评价司徒礡应当留在西海沿子就藩那番话。
第76章
司徒砾提出就藩的事在百官中传开之中, 朝野震惊。
一是本朝尚无亲王就藩的先例,当初四王倒是有镇守边疆的,但四家都是异姓王。而且致和帝登基之后,便只剩南安王一家还掌着兵权。南安王府卷入重罪之事已经过去了两年, 彼时除了霍焕远在西海沿子, 京城霍家已被抄家灭族。而现在, 霍焕一案已经审结一年, 霍家坟头的草都老高了。
二是眼看着致和帝一日老似一日,上了年纪的人,谁知道哪日就病来如山倒了?这个时候离开京城, 那是明摆着放弃皇位争夺了。不, 在百官眼里,司徒砾压根没争过, 叶妃被提为贵妃之后, 这母子二人也都本本分分。
而这日贾敬和林如海回府, 贾敬笑道:“赦兄弟,今日宫里传出一件事, 你猜是什么?”
贾赦略一沉吟, 反问:“是司徒砾要就藩了?”
贾敬和林如海对视一眼,一副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他的表情。但二人也没觉得震惊, 这些年来, 二人也都习惯了。
林如海道:“倒也没那么快,就是宫里传出消息说司徒砾递了就藩的折子。大内兄是怎么猜到的?”
贾赦点了一下头:“这有什么难猜的,之前司徒砾那一次坠马多半是自导自演。这一跤摔得好, 也不知道能值多少兵马、多少州郡。敬大哥和妹夫可知道皇上属意哪块封地?”
贾敬和林如海都摇了摇头。林如海道:“这消息传出来就怪异, 司徒砾并未在朝堂上提这事, 是私下递的折子上去。会传出消息来, 好像是因为皇上发脾气。”
贾赦点了点头:“这倒不奇怪了。叶贵妃能一步步爬上妃位,定然是极了解皇上的。在拿捏皇上的心思上,确然恰到好处。”
致和帝遇到过想要自己死的兄弟,也遇到过想要自己命的儿子。在致和帝眼里,好不容易出了个老五是个安分的,却又不知道哪个儿子容不下他,要取他性命。这个奏请就藩,一来是表明心迹,二来是也是出京避祸呢。
所以致和帝能不怒么?
贾敬道:“这消息确然有可能是皇上自己放出来的,这是在敲打其他儿子呢。”
贾赦冷笑一声:“敲打其他儿子?不如直说便是敲打东宫罢了。”
而关于致和帝看完司徒砾奏折的反应,正和荣国府三人意料差不多。当时致和帝看完,将奏折往龙案上一拍,怒道:“朕还活着呢,他们一个个的就这么迫不及待了么!”
戴权忙道:“皇上息怒!”
致和帝向那奏折一指:“你看看,让朕如何息怒?朕还活着,有人就容不下老五了!”
有了致和帝的指示,戴权才捧起那本奏折,看完之后,戴权便知道致和帝想的什么了,劝道:“皇上,五殿下之前坠马也有可能只是意外。当时不是大理寺都查过了么?”
其实人在顺风顺水,十分自信的时候,是不会犯什么疑心病的。只有当自己感觉到自身能力下降的时候,才会觉得处处是威胁,变得疑神疑鬼。而对于致和帝而言,身体的衰老是不可逆转的,年轻时候的自信也再难恢复,这疑心便越演越烈。
好比一头到了暮年的兽王,每日都在担心被新来的挑战者打败。
“大理寺查过,只代表大理寺没找到此事是人为的证据,并不代表此事一定不是人为。”致和帝道:“不然老五怎么怕得要去就藩?”
虽然戴权也知道致和帝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但是这让戴权怎么回答?片刻之后,戴权道:“去年是个冷冬,北疆日子难熬,北狄想来更难熬。前儿皇上还在担心今年化冻之后,北狄再次犯边,五殿下也许只是想替您分忧。”
致和帝猛然一惊,盯了戴权一下,道:“你先下去吧,朕想静一静。”
戴权道:“是,奴才告退。”然后退着出了致和帝的寝殿。
戴权自幼跟着致和帝,从小太监熬成致和帝身边的首席大太监,甚至致和帝的一些烦心事都愿意对戴权倾诉,可见致和帝对戴权的信任。
但这些信任不是白来的,是戴权揣度了多少致和帝的心思,办了多少符合致和帝心意的事才有的今日。所以致和帝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戴权都知道什么意思。方才致和帝是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其实戴权只是说过几次公道话,譬如致和帝在铁网山遇刺那一回,致和帝疑心贾敬,戴权直言‘贾敬是个稳妥人’,但是在愈发疑心东宫的致和帝眼里,当时觉得有道理的话,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戴权是否被东宫收买了。
一个疑神疑鬼的老人其实是极需要关怀的,哪怕他君临天下。
这个时候叶贵妃来请安了:“皇上,这几日倒春寒,臣妾吩咐小厨房做了个热锅子,皇上不如吃几口暖暖身子。”
“也好。爱妃陪朕一起用吧。”致和帝道。
叶贵妃应是,致和帝赐坐之后,二人相对而坐。
须臾,热锅子端上来,锅底架着炭火,烧得热气腾腾。致和帝老了,叶贵妃亦到的中年,但是保养极好。现在隔着袅袅的水汽,致和帝几乎看到了叶贵妃年轻时候的模样。“爱妃还是那么美,而朕已经老了。”
叶贵妃浅浅一笑:“皇上春秋正盛,是谁一天到晚在皇上耳边说什么老不老的话?叫我知道了,看本宫不撕烂他的嘴巴。”
叶贵妃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记忆力也很好,叶贵妃一边替致和帝布菜,一边忆往昔,说的都是当年致和帝英勇无敌的时候,那一脸的温柔中夹着崇拜,绝不似作伪,末了叶贵妃总结道:“臣妾就觉得啊,皇上一直都是这世上最伟岸的男子。”
热锅子不是什么精致大菜,但是有个好处,吃着温暖,而且一顿要吃许久。一顿饭吃完,叶贵妃也将致和帝哄高兴了。
所谓红袖添香,有时候并非要多么的灵魂契合,而是一个温柔的,能够赞美男人、崇拜男人的女人,甚至偶尔有些小脾气,就可以让这个男人非常受用了。而且致和帝作为一国之君,称孤道寡,一个女人真的太过懂他,他反而会忌惮,会害怕。没有人会喜欢别人窥视自己的内心。
加上这个女人美丽、聪明、有趣、甚至在对待别人上有几分强势,有独立的灵魂,便会让男人误以为这个女人只对自己是特别的。
后宫佳丽三千,环肥燕瘦,性格也各有不同。叶贵妃之所以能让致和帝记住,便在于这份分寸的拿捏。不会因为温婉、善解人意而过于小心翼翼,显得无趣;也不会因为没把握好分寸而显得无理取闹。
用完膳,致和帝道:“还是爱妃懂朕。只是老五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了就藩,可是老五遇到什么难处?”
叶贵妃笑道:“儿子长大了,便是男人了,有什么事皆让他自己拿主意去。臣妾一切听从皇上安排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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