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有时候礼貌得过分,即便是在这么尴尬的、箭在弦上的情况下。
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戈尔连低吼声都有些沙哑,他的吻部蹭到了小雪豹毛茸茸的耳朵边,因为位置和角度的关系,他看不清小豹子的眼睛,便只能贴得很近很近,温柔又小心地发出询问。
那沙哑的轻吼,是在问“可以吗”。
可以吗?
什么可以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
小雪豹咽了咽唾沫,明明他自己距离发情期还早,但却莫名也觉得有些干渴、发热。
他用鼻腔模模糊糊哼唧了一声,算是对戈尔的应答。
但这时格外较真,小心翼翼生怕如去年一般吓到小豹子的黑狼却绅士到了极点——他甚至有些像某些年长的、善于忍耐的禁欲者,似乎在等候着他更为年轻的伴侣进行主动邀约。
于是,戈尔咬了咬小雪豹的耳朵尖尖,又发出轻吼,再一次询问:可以吗?
毕竟前一秒小豹子的回答实在太含糊了,逐渐学会并修炼出忍耐能力的黑狼尝试得到一个更加准确的答案。
被问到耳朵烧红的顾祈安心脏怦怦直跳,他愤愤用尾巴拍了一下黑狼的尾椎位置,不像是撒气,倒像是撒娇。
有什么好问的啊?!
豹也是会害羞的!!
豹不躲开就是可以的意思啊!!!
气哼哼的小雪豹在心里狠狠抗议着,但粉粉的舌头却忍不住露出半截,配合着黑狼的询问重新做了回答——
嗷呜!
可以!
豹好像也没怎么拒绝过你吧?!
小雪豹的“嗷呜”就是黑狼行动的开关,当他得到了自己等待许久的答案后,戈尔从喉咙里发出很低很沉的吼声,音量很小,几乎只回荡在顾祈安的耳朵尖,随后他发觉黑狼桎梏着自己的四肢似乎更有力道了。
年轻的公狼从不缺的就是力量与耐性,他慢条斯理地从小雪豹的脊背后方翻身起来,动作缓而轻,但发情期不由自主流露出的尖锐气势,却难以隐藏。
野蛮又小心。
矛盾极了。
早春草甸上的温度并不算高,尤其因为日出日落导致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可能还是能穿轻薄卫衣的程度,等到了夜里,就是裹上一层羽绒服、烤着暖炉,都还觉得冷风渗骨,不得不借那草原上的烧酒多给自己几分热乎劲。
这样的冷很明显,很分明。
这样的昼夜温差,即便是浑身绒毛的顾祈安也能感知得确切。
远比普通雪豹更加怕冷的他,会习惯性地缩在黑狼的怀里汲取温暖、寻觅怀抱。
但此刻,当他被身后那难以撼动的阴影完全压制时,听着耳朵边或沉或急促的呼吸声、感受着落在后颈的舔咬,以及滚烫的鼻息时,顾祈安忽然觉得自己也热了起来。
如同经过了一场剧烈的运动,连跳动的心脏都几乎冲破胸腔的束缚,流淌到这一片静谧的草甸之上。
被压在下方的小雪豹小口呼吸着,他毛茸茸的长尾巴来回盘绕晃动着,似乎找不到可以依附的东西。
但很快,格外了解他的黑狼就伸来了自己的尾巴,一点一点挤进顾祈安那条长尾巴盘绕的空隙里,最终紧紧绕在一起,宛若一体。
草原上的冷风簌簌,身处悬崖峭壁上窝巢内的高山兀鹫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抖了抖脖子上不算浓密的羽毛,黑豆似的眼睛缓缓睁开,还有种尚未从困倦中脱离的迷茫。
怎么回事?
高山兀鹫愣愣地偏转脑袋。
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不是风的动静。
是两个毛茸茸遇见什么状况了吗?
想到这里,高山兀鹫歪着脖子,从避风的巢穴内探出半截脑袋,悬着数百米的高度,视线扫过因为星光而不那么暗淡的深夜草原。
猛禽类的大型鸟类通常视力都很好,高山兀鹫也不例外,他们能够在高空六千米的地方向下俯瞰,发现陆地上的动物尸体,而此刻从窝巢的位置看清半山腰并不成问题。
本着关心邻居的热心,高山兀鹫眯了眯眼睛,极佳的视线向下扫落,随即很精准地落在了那铺着野猪皮子的“石床”上——
平常喜欢搂着抱在一起的两个毛茸茸竟只剩下其中那只黑的,另一个小一点、白一点的毛茸茸怎么不见了?
高山兀鹫心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一对拢在身侧、被捂得热乎乎的翅膀才刚刚伸开,接触着冷空气,在做好起飞准备的瞬间,他余光里猛地在黑色毛茸茸下方,瞥见一抹眼熟的浅色。
那东西……好像是另一只毛茸茸的长尾巴?!
高山兀鹫:0.o
他伸展开的翅膀一点一点重新合拢,冒着问号的眼睛珠子转了转,又一次落在半山腰上,定睛一看——
不是毛茸茸只剩下了黑色的那个,而是黑色的毛茸茸不知道在做什么,整个身体都覆在了浅色的毛茸茸身上,严严实实,那比普通狼都要大上一倍多的体型将下面的小雪豹挡了个干净,除了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偶尔会从黑狼的后腿间甩出来,几乎很难再看到对方的身形。
嗯……这种情况……
早已经不是小孩子的高山兀鹫神情逐渐奇妙。
在很久以前——或许是他刚刚离开母亲——也可能是他已经适应了独行生活的日子里,他曾在短暂旅行的遨游中见过两只猞猁。
一个体型大点,另一个稍微小点,也是春天——在那个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季节里,两只猞猁相互追逐着发出嚎叫声。
最初高山兀鹫以为他们在打架,在他不忿地谴责那头大体型的猞猁以大欺小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大的那个竟然骑在了小的那个的身上。
那是高山兀鹫在离开自己的母亲后,第一次见到野生毛茸茸这样互动。
这只好奇心重的年轻猛禽忍不住落在了远处的山岩上,像是一位热忱的求学者,睁着一双眼睛,隔着几百米的距离,观察着“以大欺小”的猞猁。
有过第一次观察后,高山兀鹫为了能够缓解自己的好奇心,每次清晨展翅开启遨游模式后,都会绕过山脊,去那片林子里观察两只猞猁。
春天的时候,大的那个经常覆在小的那个的身上,但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动作减少了很多。
是他们厌倦了这样的游戏方式了吗?
高山兀鹫有些不理解这些毛茸茸的想法,但这并不影响他好奇心之下的观察。
直到那年的春末,大体型的猞猁消失了,而相对小一点的那只猞猁则依旧生活在林子里,独自狩猎、独自生活,似乎并不受影响。
她的朋友离开了他。
一直偷偷观察的高山兀鹫为这只独行的猞猁而感到可惜。
但这样的可惜并没有持续太久。
同年的夏天,习惯性游荡到林子上方的高山兀鹫连续一周失去了那只猞猁的踪迹,正当他以为对方早已经离开时,忽然在一处小山洞口,瞧见了两个眼熟的小家伙。
是那只猞猁的缩小版!
她在她的朋友离开后,拥有了两个迷你号的伙伴!
高山兀鹫为猞猁拥有新伙伴而高兴。
同样,他偷偷看着,掩不住地喜欢那两个小号毛茸茸,甚至偶尔有了猎物,还会撕下来一点儿分给两个小家伙。
——要瞒着那只大猞猁。
她对自己的迷你号伙伴,总是有种不同寻常的保护欲,让高山兀鹫无缘靠近。
直到再后来,当他遇见过更多的毛茸茸后,这只聪明的、善于思考的大型猛禽才终于意识到,那不是欺负,而是毛茸茸之间的交配,在交配之后,毛茸茸将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那是一群迷你版的小毛茸茸,他很喜欢。
此刻,从记忆深处游荡回来的高山兀鹫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瞧着半山腰身形相互覆盖的两个邻居。
他忽然开始期待这一年夏天的到来了,那时候,他的两个邻居,或许也会拥有两三只他们缩小版的毛茸茸。
可能是黑色的,也可能是浅色的。
如果可以,高山兀鹫希望他们能拥有四只迷你小毛茸茸,一个色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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