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霏的神态凝固了起来,像一尊雕塑般立在原地。
落魄的青年人像忘记了圣泪该如何递接似的,忽然无措了起来。
最终,还是荀听越过牢笼,将它放到怀霏手上的。
他懵怔空洞的眸池里透进了一束圣泪的柔光,勾勒出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影子。
默然许久后,他的眼中水光微荡,陈年寒冰碎了开来,水面之下,包裹着一场无声的、翻涌的宣泄。
荀听无心去旁观怀霏作何反应,将老妪的话传达之后,他便离开了。
“怎么样?”弥尔蓝依靠在走道的墙上等他。
荀听摇了摇头。
荀听驱散了跟随着他的佣兵,待到无人的地方边走边问她:“你知道怀霏……有一个舅父吗?”
“是有一个来着……之前的王后,哦,也就是怀霏怀梵的母亲,她出身于斯图亚特家族,她有一个亲弟弟叫以利沙·斯图亚特,按辈分来说就是怀霏的舅舅。不过他早就死了……这是多久远的事儿了,你问起他做什么。”
“死了……”荀听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听说以利沙曾在鼓婆区权势滔天,垄断了所有的奴隶公司,后来怀霏要整治鼓婆区剥削奴隶的体制,联合涅肖等几位主教揭发以利沙滥杀无辜、残暴成性,给他整到监狱里去了,之后他便死在了牢中。”
“……”荀听道,“听怀霏的意思,他与涅肖、以利沙以前的关系好像十分亲密。没想到现在这样物是人非了。”
“嗨,他们真要在政局中掐起架来,那点小感情算得了什么。今天耳鬓厮磨,明天就该割鼻刮耳了。”
荀听不解,这巨大的产业定然不只是以利沙一人受益,于是道:“那斯图亚特家族就没做点什么吗?”
“王后在家族话语权很重,她不发声,就很少有人敢说话。”弥尔蓝说,“而王后又是站在自己儿子这一边的。”
荀听听到这儿,问出了五年来谁都没搞懂的事儿:“如果真是怀霏干的,那他杀母的理由是什么?”
这个问题弥尔蓝可接不住了。她一耸肩,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事件合成蹦出提示。
事件2【无翼的双鸟】进度更新!
你认为怀霏弑母一事另有蹊跷。
荀听看着系统的消息面板,蹙眉。
“怀霏弑母”这条线索是更新在事件2里的,而【无翼的双鸟】这条线是让他顺着雕像调查怀霏那所谓的“弟弟”。也就是说,母亲的死可能与这个隐秘的“弟弟”有关。
工作室中那具残缺丑陋的、与怀霏一模一样的雕像浮现在荀听眼前。
这个“弟弟”不是指怀梵。
“弟弟”是一个几乎销声匿迹、只有很少人才知道他存在的角色。他像个幽灵一样被深埋在了真相的心脏里。荀听的直觉告诉自己,只要将他挖出来,就能牵动全身的血脉,让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刻下那两具像宠的涅肖定然就是少量的知情人之一,但他的身体已经被荀听取代,且没给荀听留下任何记忆。怀霏也肯定然知情……但他不会跟人坦白任何事情。
那还有谁呢?
弥尔蓝叫他:“主教……”
怀梵教皇?谋杀涅肖的凶手?十三圈之眼的请神者?大教堂事故的参与人?
荀听的眉心皱成一团乱线,而一旁的弥尔蓝打断了他的思绪,说:“主教……听哥!”
荀听回神,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你若想知道怀霏案件的详细,我去帮你查。你就先别想那么多了,接下来的行程够忙活的,”弥尔蓝当了一会儿柏羽的传话筒,说,“教皇和希什到达鼓婆区本来是三天之后,但希什公子却突然改变主意说要来找你,待会儿就到,教皇叫你暂时在这儿接待一下他。明天你得和鼓婆区主教去巡检屠宰宴的准备过程,还有……”
荀听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大降霖的二日刚让他渡了个劫,没想到气都不能喘一口,他心中感叹主教也不是很好当的。
荀听问道:“希什要来?那爻怎么办,他不和我们一起了吗。”
“哥,爻是人家的近身佣兵,去哪儿自然得听从希什的安排,”弥尔蓝头疼道,“希什的脾气就跟个阴晴不定的活炮仗似的,谁知道哪里没称着他的心意了,他噼里啪啦地跑这儿来炸了。”
荀听马不停蹄地带人去了车站。
鼓婆区的火车站拥挤不堪,卫生环境也难以入目,便装出巡的荀听顶着晌午的烈阳等了好一会儿,火车鸣着长笛进站了。
白汽淼淼未散,一号车厢里先下来两个高大的佣兵,将人群驱散开。
最后,金发绿瞳的男人从厢门口出来,他扶了一下车门旁的抓手,手套上沾了一丝煤灰。他的眉毛拧起,嫌弃地将两只白手套摘下,扔给了其中一个随行佣兵。
这就是南希伯联邦的第一公子,希什·卡佩斯。
他一头颜色纯正的金发搁烈日底下嚣张得亮眼,给荀听晃了一下。希什五官长得张扬英拔,做出的神态却尽是刻薄,见到荀听的第一句话不是礼数,而是一句:“我的人呢?”
荀听默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爻。因为希什来得太赶,荀听知道消息后就直接来到车站,并没有来得及通知爻。
荀听回道:“使者在住处休息。”
“哼,休息……”希什嗤笑,煞有介事地对身边的两个佣兵道,“看,你们的好队长唤个外人来迎接他的主人,自己却跑去休息。”
两个随身佣兵不敢吭声。希什沉下脸来,转头对荀听说道:“带我去见他。”
“……”
希什仅仅是说了四句话,荀听对他的印象已经跌到谷底了。
秉着那点剩余不多的待客耐心,荀听忍下了他的无礼,把他拉到了屠宰宴邀请宾客的住处。
荀听本想先将希什带去自己的住处一坐,再去安排希什的房间,没想到打开门,爻本人正闭目依靠在客厅的沙发之中。
爻在等荀听回来。
看到这个身影,荀听眨了眨眼,刚想问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但身后那个人形炮仗先行开口了:“我看你是忘了脖子上拴的是谁家的链子了。”
闻声,爻的眼帘缓慢掀开,他的胸膛起伏了一下,似乎是叹了一口无奈的气。
“我还在虔牙王宫,你倒是一声不吭地先跑来了这里,通知我了吗?”希什冷怒道,“如果不是教皇告诉我,我还不知自家的狗被别人牵走了。”
“是你说,出了南希伯不必随行。”爻道,“也是你说,让我离你越远越好。”
“谁听见我说了!”爻的回嘴让希什怒气更盛,他环视身后的两个低头的佣兵,没人回应。估计又是哪句被他说完就忘掉的气话。
“别的好话你不听,专记住这些东西,你这么想远离我,怎么不直接向总统请辞?”
只是听着,荀听就窝了一股气。这人突然改变计划前来竟然就是为了这种小事向爻“问罪”,而在这之前,将爻赶出王宫、要求分开招待的也是他。
颠倒黑白,任性至极。
见爻不说话了,希什像是抓住他什么把柄似的,心情才稍微舒畅了一点,他到爻对面的位置坐下。
他睨了一眼桌上的茶水,仿佛在嫌待客的东西劣质,他对爻说道:“明天你就待在我身边……临走前母亲要一滴圣泪回去,你还记得吗。”
“嗯。”
“你与我一同去寻。我问过教皇了,我们当面找位主教要便是,或者直接找接待你的那个涅肖。”
或许是没想到主教的行举与穿着会如此朴素,希什竟把到车站接他的荀听当成了仆人,丝毫没有意识到“涅肖本人”正冷着脸站在他身后。
“不过这群主教最近正在忙着做什么仪式,”希什对十四日大降霖带来的拥挤相当不满,说道,“这样一点甘露也值得那群蠢民大张旗鼓地‘朝圣’,像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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