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让却杀松一口气,荀听接着道:“结果,我更仰慕您了。”
荀听歪身探头,人畜无害地看着却杀的表情变化:“所以爻老师……我要是输了比赛,您不会太苛责我吧?”
“谁给你的错觉。”
“您给我的,”荀听仗着自己是学生又熟悉却杀弱点,毫不忌惮地在对方的底线左右试探,眨轻声道,“您心软。”
“……”却杀慢慢地把眼镜摘下来,眼不见心不烦,这样就看不清他脸上那俩会眨得亮晶晶的灯球了。
“输赢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无关。”他说,“明天还在这儿集合,你的队友带不过来,你另寻良师吧。”
荀听知道他这是松口了。
走了一会儿,荀听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道:“老师,您有爱人吗。”
却杀道:“没有。”
荀听忐忑道:“那假如您有……我是说假如,您对他的第一次有所触动,会是什么时候?”
“午溪,”却杀突然道,“你话太多了。”
他的语气告诉荀听:他们今天的闲聊机会耗光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到可以畅聊这些话题的地步。
“抱歉,老师。”荀听只好停下来,给拽了拽他的毯子,笑道,“您体谅我,和偶像相处太激动,说话没大没小了。”
却杀没再提,继续给他说着比赛注意事项。
现在正是课堂时间,竞技场的观众席没多少人,偶尔有学生和清洁工上来走动。荀听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见对方在招呼他们,荀听将却杀推了过去。
“是使者。”怀梵说道。
站在那里的人,正是乜伽教皇怀梵。
那日讲座旁听,荀听远远见他双鬓发白,近距离看了之后,发现并不是错觉。
却杀简单地行了一下礼。怀梵说:“使者既然身体不好,就不用麻烦了。”
怀梵让佣兵退下,自己站在这里眺望竞技场。他明明身材高大,气质庄严,此刻却看起来有些单薄。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提到了近况,怀梵还是那个不避外人的直率性子,他说道:“近来……晟国各区主教都在劝我重视朝闻台的重启,让我及时出台响应招募令的政策。神学院也不例外,连这种四年举办一次的混沌场测试比赛也应景被搬了上来。我理解他们探索大荒的情绪高涨……但我却一直按兵不动。”
却杀道:“教皇不相信总统的决策吗?”
怀梵道:“不,虽然卡佩斯总统不说明原因,但我有一种直觉:她有一个隐秘的计划。南希伯招募令是对整个人类社会都有利的决策,卡佩斯首先做了这个表率,她在等乜伽晟国的回应。”
“使者一定看到虔牙王宫前,那具女神伸手与人类握手的雕像了。”怀梵道,“百年前,南希伯与晟国冰释前嫌,邀太安城联手合作,结束了第一次厄婴之灾,又接着缔造了“归巢之路”。那尊雕像赞颂的就是曾经的那番奇迹,而现在,卡佩斯要做第二个伸出手的人。”
却杀说:“既然教皇知道其中利处,却迟迟在等,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使者知道千年计划吗?”
“嗯,乜伽宇留下来的手信写过。”
“规划盒子神迹的现身让晟谕廷震惊,我们自然也就相信了乜伽女神的千年计划的存在。传说……只要按照女神的遗信执行,就可以彻底消除厄婴。”怀梵一揽袖子,眉心的忧愁未散,说,“但原因是什么?怎么做?来重启这一切的异乡者是谁?异乡者又怀有什么秘密?都是未知的,恐怕卡佩斯也没法说清楚。”
怀梵道:“所以,我无法放心地像卡佩斯那样孤注一掷。”
荀听不禁心想。
人类好像从来都不坐以待毙地等待救世主。
在他离开期间,以怀梵、却杀、卡佩斯为首的这些人都在寻找可以让晟洲大陆免于末日的方法。
却杀沉默一会儿,说道:“我见过那位打开规划之盒的异乡者。”
怀梵惊讶地看向他,道:“也对……泪痣岛的项目是使者去收尾的。”
“嗯,”却杀道,“我知道,有些话是异乡者也不能说的,就像天机不可泄露,如果我们过多涉入,异乡者就会被一种不可抗力而惩罚。我们只能自己去猜测他的行为和动机。”
“我答应过他,他不想说的,我不过问,”却杀看向怀梵的眼睛,说道,“但他也答应过我,总有一天会亲口告诉我真相。”
“他在默默地履行女神的任务,”他坚定道,“我相信他。他会回来……他会做到一切。”
荀听一愣。随之一股细密的暖流在胸膛汩汩不断。
却杀一直明白荀听的苦衷,他包容他的很多事情,包括自己对他的隐瞒。
这让荀听突然有了一种感觉:暖流拂过空白的心田,自己漂浮的双脚好像在生根。
却杀从没把他当成一只“幽灵”。
“如果教皇信任我,我得到信息后,会将异乡者带来见您,为您答疑解惑。”却杀道,“所以,请您现在,尽情地回应总统,做第二个握手的人。”
却杀又说:“经过泪痣岛一事,相信您也知道了,我是朽神煞的容器。”
虽然卡佩斯下令将事情保密,但海鞘镇的事闹得那么大,总会传到教皇的耳朵里。
却杀说话从来不是空荡荡的号召,他是有实打实的方法的。他道:“如果我失言了,我会毫不犹豫地打碎自己——因为我是总统的备用计划。”
却杀一字一顿地说:“一旦大生命胚胎降临,我将自愿碎裂,让煞逆天而上,为南希伯和晟国的火种存续……争取时间。”
荀听捏紧了轮椅的推手。
“自己是被豢养的容器”这件事是却杀的心坎,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可就算如此,他也会先为两国的大局着想。
怀梵沉默了很久,他没有反驳。
他说:“我会做出决定的,给我一些时间。”
“嗯。”却杀也不着急催促他,怀梵是明事理的人。
怀梵慢慢说:“使者……有没有觉得异乡者其实时刻在我们的身边?”
“您指的是?”
“我的老师……哦,涅肖主教,我总觉得,他在死亡之前所做出的种种事情,不像涅肖老师,也不像以利沙,倒像另外一个人……一个和老师的性子很像,但又完全不同的人。我兄长的献祭,也是由他来引导的。”
怀梵不会想到,这个人真的就在两人的身后。
而且心脏刚刚因他的话蹦了一次极。
荀听:“……”
怀梵或许是把自己当成却杀的手下了,所以一点都不避讳自己。
却杀不置可否,他明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吐出两个字:“……或许。”
“是我言多了,”怀梵道,“使者身体还虚弱,早休息吧。”
却杀“嗯”了一声。
荀听本想把他推走,可这时,有一个学生出现在了他们位置的对面。
这个学生垂耸着脑袋,走路姿势奇怪,最重要的是——他浑身赤裸。
这场景让三人微微一愣。
却杀道:“贵校……校风挺开放。”
却杀冷场体质屡次应验,这一句没到缓解气氛,反倒让怀梵尴尬了起来。
“……”怀梵揉了揉眉心,命令两个佣兵过去把对方带走。
荀听仔细观察才发现,那人身上还是穿着东西的。
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衣服,质地像蝉翼一样。
而且……有一个难以启齿的怪异之处,就是对方明明有着男性器官,胸膛却鼓起的迹象,而且他身体的姿态相当“曼妙妖娆”,甚至有些惨白、光滑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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