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听弹了一下天子戒,试图让朽神煞吞掉这玩意儿,结果情况和上次在海底吞食沉痛灵魂一样,苔藓灵魂被吃掉之后,又被吐了出来。
看来朽神煞无法消化与“灵魂”相关的东西,无论是朽神还是什么异物。
荀听只好转了转指间的戒指,作罢,另寻他法。
荀听在将指哨在赠给麦蒂之前,身上最后降临的神祇是乜伽女神。荀听伸手,掌心中圣光闪现,顺着五指的方向凝出了一只光笼,将蠕动的苔藓灵魂困了起来。
荀听手指凭空一抓,光笼将这个笨拙黏稠的怪物收缩至手掌心大小。
虽然这只苔藓灵魂没有对他们造成威胁,但荀听看着他,心情却更沉重了。
这只不死的苔藓灵魂的出现,好似某种恶兆的预言,正在无情地催促他们:必须赶快结束赋格狂欢,否则就算是清智恢复正常的民众,在这种环境下,身体也会发生未知的异变。
荀听从窗户望向绿光粼粼的外面,问小五:“已经找到第几个祭品了?”
“我一直数着,已经六个了。”小五皱眉回答道,“但从刚才开始,放箭的速度就缓了下来,好像很久没有出现下一个了……”
这时,却杀推开了门。他的身影犹如一剂镇静剂,嘈杂的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
小五道:“队长!”
荀听见他神色不好,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却杀没顾得上荀听,只扶了一下他的手臂,立即攀上教堂屋顶,去寻找守夜战止序二人。
被却杀碰过的上臂传来湿润的触感,荀听才发现袖子上有鲜红的手印血迹。
他心脏一紧,却杀受伤了。
不一会儿,守夜一行跟着却杀下来。
守夜有些忐忑,他说:“从第六个开始我就没有再收到过信号……我还以为是我看漏了。”
“不,你做得很完美。”却杀说道,“是佣兵们找不到祭品了。”
“怎么回事?”战止序一共解决了十几个前来偷袭的异教徒,脸上还沾着鲜血。
“赫伊曾。”却杀沉声说道,“他察觉到了我们正在破局,于是改进了策略,先我们一步找到了祭品,并且进行了……一种熔炼。”
战止序蹙眉:“什么?”
“他让一个祭品,吃下了另外几个祭品的烧焦的皮。”
听到这儿,米莉亚不禁蹙眉捂住了嘴巴。
却杀口中的“熔炼”所用的“炉灶”,正是那几个异教徒的胃囊。
而“熔炼”出的东西,正是荀听刚才看到的,一大摊活的灵魂呕吐物。
这是相当恶心的诡计:祭品灵魂通过这种“熔炼”与生命力相当顽强的怪物融为一体,就算被同时被上百支灼热旗帜炙烤,祂也可以在灰烬中缓慢地聚合起来。
“我已经派人去找送神祭品了,不过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却杀道,“这个方法只能当做备案。”
守夜担忧道:“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
却杀沉默。
“荀听,”却杀突然看向荀听,说道,“我需要你去见朽神殉。”
荀听与他对视,那一瞬间他好像读懂了却杀内心深处的想法。
荀听立即回应,只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好。”
此时进入婴门的风险不亚于自杀,却杀见荀听竟没有丝毫犹豫,顿了顿。
他一掩眼帘,说:“我应该……”
声音太轻,荀听没太听清后面的话,他道:“啊?”
却杀没出声了。
他微微张开又滞住的嘴,是想说:“我应该保护好你。”
但基于现在的形势,却杀难以说出口。
荀听知道,却杀是一个绝对冷静的决策者。在掌控范围之内的事情,他总能滴水不漏地解决,同样,超出能力的事情,他也不会为了面子而逞强、嘴硬。
荀听看着他,忽然将却杀的手抓了过去。
他身上没有包扎用的纱布了,于是扯下自己的一段衣角,将却杀流血的手缠了一缠。
“……”
却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手上有血,应该是刚才被那些癫狂的民众给伤到的。
“爻,没有什么‘应该的’。”荀听边包扎边说,“你在这里,就已经很叫我安心了。”
为了让他放下心来,荀听温声道:“你给我定一个时限,时候一到,我就回来。”
却杀慢慢起唇,道:“二十分钟,行么?”
这是佣兵们所能坚持的最长时间了。
荀听将却杀手上残留的最后一丝血迹拭去,说道:“好。”
他立即进入正题,他说道:“米莉亚,我待会儿需要你帮一个忙,让我清智下降到一半,然后维持住。”
米莉亚惊道:“现在吗?不行,现在下降清智太危险了!荀,我怕我拉不住你就……”
荀听拉住米莉亚的手腕,唤道:“米莉亚。”
比起第一命相识的妹妹,米莉亚经历了很多,她身上那股怯生的稚嫩已经褪去。她和荀听的两人组合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菜鸟兄妹”了。
不过,她温善的眼眸下还是藏着一直未变的东西——无论第一命还是现在,米莉亚只是一个容易紧张却相当可靠的女孩。
米莉亚犹豫道:“我……”
“没事,咱俩都是‘熟手’,”荀听朝她笑了笑,声音沉静地说,“来吧。”
……
荀听不知在臆想中穿梭了多少扇奇形怪状的门,他在头痛欲裂时,瞥见了高不见顶的黑门。他的出现让荀听松了一口气,同时,头疼的剧烈程度几乎翻了一倍。
荀听见到朽神殉时视线有些重影,在黑暗中游离了一会儿,等他的意识聚焦时,听见朽神殉说:“一百零一,你来干什么。”
荀听有些奇怪,祂为什么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的事。
在意识海里,思考即说话,朽神殉回答他:“我需要观察的空间很多,没时间每个空间的细节都注意。”
荀听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知道苔藓灵魂怎么解决吗?”
“只能送神,这东西没多大伤害力,但招惹上就如影随形,像蟑螂。”朽神殉说,“很烦人。”
“可是,如果为了送走苔藓灵魂,又牺牲了无辜之人做祭品,岂不是本末倒置?”
“那要看你是不是愿意牺牲一群人,而保下一个镇子的人。”朽神殉平淡地说,“电车难题么。”
“不,不只有这两条道要走,肯定还有其他方法……”荀听不喜欢在非黑即白的境地中做决定,他忽然想到,“我可以请神你,让你替我直接赶走赋格狂欢。”
“你已经请我一次,侥幸活了下来,再一次的话,祭品会加倍。”
荀听疑惑道:“加倍?四只神明化身的手臂?”
“不止,”朽神殉道,“要过请神祭品评定,至少得加上你的一条命。”
若是放在平时,荀听可能犹豫一会儿就同意了。但这一命结下的羁绊和许下的诺言比以往都要多,在考虑自我牺牲之前,得掂量掂量。
荀听先把请朽神殉的想法搁后,他总不能什么事儿都请出“万能方案”。他认真说道:“除此之外,对付赋格狂欢还有什么性价比更高的解决方式吗?”
“赋格狂欢虽然会扭曲月的形态,但祂的本体并不在月亮上,祂在高空,如果你们有办法到达,或许能够解决。”
荀听道:“多高。”
殉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一万米?”
“……”
“你怎么不直接说祂在大气层上!”荀听无奈道,“这跟在月亮上有什么区别,反正我们都够不到。”
殉揉了揉眉心。最后,祂仰了一下下巴,看着荀听手上的天子戒,说:“煞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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