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过去了。
死气风暴不仅没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迹象。藿小叶有强烈的预感,这次倒霉撞上的死气风暴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当初只说打扰屋主人几天,死气风暴不停, 藿小叶也不敢往外跑。他清楚自己的实力,不是撼天动地的大妖又不是上赶着找死, 那就老老实实的缩在山林里躲着。
藿小叶的日常生活与帝则的接触极其有限,对方每天在做什么,更不可能问。本就是借住的客人,哪能随意插手主人家的事。
只不过,死气风暴持续太长,闲得冒烟的藿小叶总算记起爹娘在旧六界从事的大业,准备也奋斗一番幼年志向,将生机送到这片土地。
作为借住的报答,第一缕生机就选在帝山。
藿小叶翻了翻自己的小口袋,里面装着各种药草种子,最多的毫无悬念是藿香,毕竟自家药园里,普通藿香的数目远超其他。
且爹娘最开始在旧六界种植就是藿香,还培养了特殊藿香,藿小叶自然也是从藿香入手。
此前,藿小叶有考虑过种植药草,奈何时间不够。
他们外出的最主要原因是南承血脉崩溃,得尽快找到解决之法,这注定了他们不会在某个地方长时间停留。即使有了某些想法,藿小叶也牢牢的压在心底,不影响赤笑笑他们的计划。
如今停留山林的日期无限延长,种植药草大可以提上日程。
藿小叶把要在小木屋四周种药草的打算告诉了帝则,询问对方的意见,争取屋主人的认可。
对于这事,帝则只留了句:“这里是死亡之地。”
直到帝则离开了好一会儿,藿小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是同意了。当然,言下之意还有,死地种植药草很难。
这一点,藿小叶心里有数,爹娘几百年的辛苦付出,可见种植成功多么不容易。
爹娘的书信多次提及,在旧六界受伤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在这儿找几株杂草都难,更何况对症的药草,大部分时候只能自己咬牙熬着,看看自己的命是不是足够硬。
第一个月,藿小叶默默叹气。
藿香种子无一幸存,别说生根发芽,它们埋进土里没多久,就被吸取了生机,死得不能再死。
第二个月,藿小叶在苦恼。
要稳固生机不流失,就要动用后土神力。动用后土神力,意味着自身秘密有暴露的风险。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藿小叶琢磨着,看似冷漠的帝则不太像坏人。可万一呢,万一对方别的都不缺,正好缺少后土神力,自己给还是不给?
加之暂住期间,帝则从未掩盖过血腥味,藿小叶从来不敢问帝则每次出门究竟做了什么。旧六界的善与恶,比死气风暴更加的变幻莫测。
然而,不使用后土神力,种子没有可成长的环境。
遍布死气的大地,来自小六界的藿香种子永远不会有发芽的一天。
第三个月,藿小叶纠结再三,最终决定悄悄尝试。
帝则不怎么回家,偶尔出现,停留时间也非常短,仿佛回来确认一番,自己这个借宿者是不是还活着。
所以,不怎么回家的帝则应该不会留意到后土神力吧。
藿小叶又种下了新的藿香种子,同时在它们附近布置了防御,借助后土神力抵抗生机的流失,尽力维持正常的生长条件。
好消息是,有了后土神力护着,种子不至于入土就死。
坏消息是,种子要生根发芽,必须长期的源源不断的获得后土神力的保护。
第四个月,藿小叶发愁的抓了抓头发,又瞅了瞅长时间只有自己居住的小木屋。
既然选择了开始,那就继续往前走。
自己小心点儿,隐蔽点儿,不怎么回家的帝则一定不会察觉蛛丝马迹。
转眼又是一年。
外面的死气风暴依旧不见减弱的迹象,藿小叶的心情还不错,他费了好大力气种的藿香总算有一颗冒出了新芽。
这个大好的日子,帝则也正巧回了家。
兴奋的藿小叶高喊:“帝则,帝则,你快看!我种的藿香发芽了!”
嫩绿的新芽钻出了黑色的泥土,是生命的象征,也是生命应有的色彩,与死气沉沉的大地截然不同。
藿小叶喊完又猛的顿住了,心跳加速,手心冒汗,紧张万分。
平时是帝则不在意这些琐碎小事,一旦帝则注意到藿香,会不会瞧出这小块的土地有异,发现了后土神力会不会强行夺走。
正如藿小叶的喜悦不加掩饰,他的忧虑同样表现明显,帝则一眼看穿了藿香小妖的想法。
这么久了,才开始惊慌杀人夺宝怎么办。生长在宁静村落的小妖,显然不适应旧六界的残酷。
尤其在后土神力对帝则有大用,是必不可少的力量的情况下。若不是看在自己的法则之力来自对方的份上,藿香小妖怎么可能平稳的活到现在。
藿小叶第一次使用后土神力,帝则就已敏锐的捕捉到。在这片山林,对方的小动作怎么瞒得了作为山灵的他。
没揭穿无非是没有必要,就算后土神力对帝则用处极大,他也不准备直接抢。帝则痛恨窃贼,一次次的偷走属于自己的生存机会,他不会允许自己沦为那种混蛋。
原本,帝则的计划是与藿小叶好好的谈一谈。可他很快发现,藿小叶自动自觉的把后土神力用在了自己身上,就为了几株没多少用的杂草。
山林是帝则的身体,源源不断注入后土神力,相当于把力量给了帝则。如此一来,他只需借助融入山林的后土神力,慢慢的一点点的冲击息壤的封印。
当天,帝则对藿香幼苗对后土神力一字未提,藿小叶仍然从对方的态度看出了默许。
只要藿小叶有信心种的活,要种什么,要种多少,随藿小叶自己决定。
藿小叶备受鼓舞,哪怕是借助后土神力护住的藿香种子,他照样是实现了儿时的愿望。
亲手把生机送到了旧六界的土地上,即使少到微不足道。
死气风暴持续的时间越来越久。
藿小叶快要记不得自己在山林住了四十年还是五十年,岁月变迁在这般毫无变化的死地,愈发模糊了起来。
好几次,藿小叶鼓起勇气出门,自觉可以扛住死气风暴赶路,直奔妖城。每次他都被无情的狂风刮得怀疑妖生,尤其是被掀上天,连后土神力都不好使的时候。
还是帝则一次次把他从半空拽下来,拎回小木屋:“别找死。”
“我只是想再试试。”每当这种时候,藿小叶顿感挫败。
拥有了后土神力又怎样,还是完全打不赢无处不在的死气,整个旧六界皆是死地。
他深深怀疑,旧六界的生灵之所以特别强大,是因为不强大的压根活不下来。不达到帝则这种厉害程度的,连出门资格都没,比如藿小叶自己。
藿小叶转念一想,如果有帝则帮忙,自己是不是有望前往妖城?
他急切问道:“帝则,我要去妖城找我的朋友,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我现在是没有多少值钱的宝物,你有需要的,你告诉我,我一定想办法去找。”
帝则静静地看了藿小叶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藿小叶完全看不懂对方是什么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或者还有另外的要求。
直到很久以后,藿小叶才明白对方没说出口的话。
帝则无法离开这片山林,根本去不了妖城那么远的地方。
帝则所需要的,是自己得到的后土神力。而藿小叶一直寻找的,吸引自己来到这里的宝物,是山林核心里的息壤。
世事无常,只不过藿小叶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他想让帝则活下去。
小药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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