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吉头脑空白地在下一站下车, 而后登上了反方向的地铁。他于无比焦灼中心生埋怨,可待到地铁真要到站时,又希望它能慢些走, 别让失望太快到来。
时间不会被任何心念打动, 地铁终究还是停到沈吉上车的地方。
他完全是凭着本能随拥挤的人群走下去,目光茫然扫过熙熙攘攘的混乱, 转刻便定到某处,再也没力气多走一步。
江之野竟然真的站在那里, 安静地等待着沈吉。
整整七年过去了,几乎所有人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 可他却没有,依然是独特而潇洒的长发, 依然是英俊深刻的眉眼,就连身上的白风衣, 也是曾经穿过的一款, 就好像……他的离开仅在昨天。
沈吉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毫不自知地笑了下, 而后便又红了眼眶, 精致的五官都在极力控制情绪中扭曲了起来, 眼泪却还是完全失控,仅花过一秒就顺着面颊流淌下去,滴落到空气当中失去了踪影。
江之野终于大步走来,他的目光仍专注深邃,给人种深情的错觉。
沈吉不敢相信似的颤抖地抬起双手, 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如同落水了似的抓住就不肯放开,只可惜嘴唇颤抖得太厉害, 根本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之野神情复杂而不忍,多半有很多想说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道:“好久不见。”
多熟悉的声音啊,熟悉到沈吉都快想不起来了。
他一瞬间便像碎了似的,拽着他胳膊缓缓蹲下,狼狈地大哭起来。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自然吸引了所有路人的目光,更有甚者已经偷偷拍起八卦的视频。
好在馆长从来也没在意过世俗,他缓缓单膝蹲下,用力拥抱住哭泣的沈吉,用大手覆住了他的短发,轻声说:“对不起,我回来迟了。”
沈吉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哭得像个走失了的孩子,那些他为自己打造的麻木伪装碎了一地,哭到实现模糊,喉咙生痛,拼了命发出的声音,却拼凑不出完整的话语:“……想……你……想你……了……”
*
根本就不记得是怎么回家的。
直至沈吉哽咽着用指纹打开门锁时,仍然拽着江之野的胳膊,摸着黑开灯,给他找拖鞋,脑子里仍旧空空如也,却一直倔强地拽着不放。
江之野淡笑:“你松开我也不会消失的。”
沈吉这才回过神来,放松了已经有些麻木的手指,发现馆长的风衣都被自己拽出了深刻的褶皱。
江之野环顾了下崭新的大平层,当初买来时的精英商务风已经完全不见了,变成了治愈的原木风格,就连灯光都是暖暖的颜色,只是明显缺少绿植的装饰,氛围有点寂寥。
呆呆轻松地溜达过来,发现江之野的存在,瞬间正襟危坐。
沈吉因此而稍冷静了些,意识到自己一路上哭哭啼啼,现在的样子肯定很难看,便走去卫生间狼狈地洗了洗脸。
由于流了太多眼泪的缘故,双眼的确有点看不清东西了,正摸索着找洗脸巾时,却被人从后面抱住,而后才有柔软的面巾落在他的脸庞,帮他抹去湿漉漉的水迹。
沈吉回过身望向江之野的眼睛。
江之野微笑:“不哭了?”
多少带了点调侃的语气,真像没分开多久似的。
沈吉明显泛红的眼睑又有些湿润。
江之野用修长的手指帮他抹去新的眼泪,仍旧带着笑意:“你长大了。”
沈吉没办法像他一样轻松地讲话,半个字都回答不出来,就抬头吻住了馆长的嘴唇,他像是想要证明他确实存在一样,用了很大的力气,甚至有点疯狂,以至于两人的口腔里很快就泛起了鲜血的气息。
虽然沈吉比曾经长高了不少,但江之野仍旧极轻松地便把他抱了起来,在热吻中走向客厅的大沙发边,让这个吻朝着更失控的方向去了。
平日沈吉自己住在这里,当然找不到润滑剂之类的东西,迷迷糊糊间只好把茶几上的香薰精油拧开了,清冷的玫瑰香被卷入情欲当中,反倒有种格外旖旎的错觉。
身影交缠在一起,浓郁的玫瑰油混着其它更□□的液体流得到处都是,终于稀释掉眼泪里的悲伤。
*
当初装修时,沈吉特意选了尺寸超大的沙发,哪怕在上面睡觉也可以随意翻身,可现衬着江之野高大健壮的身体,却显得有点拥挤。不过沈吉喜欢这种拥挤,那比他一个人触不到边际的痛苦要好的多。
疯狂淋漓的□□之后,太过绵长的战栗让沈吉缓了好久,感觉到江之野在轻触他脸上汗湿的发丝,才吃力地拉住他的大手,而后把脸枕在上面,好似随时都要睡过去。
江之野低声道:“去洗洗吧,会发烧的。”
“不要……”沈吉的声音哑了,嘟囔道,“就这样,就在我身体里,不要动。”
江之野失笑:“这样我很难冷静地跟你说话。”
沈吉眯开湿润的长睫毛:“不要冷静。”
“是谁刚才哭着说让我饶了你的?”江之野并不听他,仍旧抱着沈吉起身,走向了浴室。
其实沈吉是真的体力不支了,过度的刺激后就连四肢都有点不听使唤,只感觉腰肢和□□像坏掉了似的,泛着混沌的餍足和疼痛。
幸好有热水能带来治愈的感觉。
被抱着清洗干净后,沈吉又被放进了温暖的浴缸中,等着江之野也坐进来,他立刻就贴过去搂住了他的脖颈。
江之野永远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安慰:“我不会走的,也不会消失。”
沈吉疲倦地嗯了声。
江之野轻抚他光滑的后背,最后在后腰处自己刚留下的红色指印上轻轻按摩,叹了口气说:“我以为你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有过很多……”沈吉眯着眼睛回答,“可是后来,我都自己回答自己了。”
去面对天垣、去消解它,去背弃曾经的过往,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有牺牲的觉悟。而一直都不回来,肯定是……没办法回来了。
江之野淡笑:“你就不怕我背叛的是你?”
“如果你要骗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屑于给我希望。”沈吉倒是笃定,“你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江之野陷入沉默,过了几秒才问:“你恨我吗?”
沈吉疑惑地望向他,似乎奇怪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江之野也认真地看着沈吉,半晌才道:“在环界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我一直记得的还是十八岁的你。其实我陆续离开过很多次,但每次都很短暂,等到终于摆脱它了,回到这个世界难免有点恍惚。手机已经坏掉了,去过年画店和博物馆,都没人了,最后想来这个房子看看,结果就在地铁站里瞧见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吉眨了眨眼睛:“怎么,觉得我不年轻了吗?”
江之野又笑,用手指缓慢地描摹过他的眉眼,过了会儿才说:“和我以前想象的一样,你长大了,会很美。”
沈吉几乎是瞬间脸红,这个反应,他以为早就在自己的生命里消失无踪了。
江之野捏了捏沈吉红到透明的耳尖:“好了,你该休息了,我感觉到……你的健康状况好像不怎么样。”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一点希望也没有,沈吉是不会思考健康为何物的,现在想来,是不是把自己折腾得瘦到像个怪物?
好在馆长没再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微妙而强烈的倦意便席卷而来。
沈吉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跌入到无梦的梦乡深处。
*
尽管此时已是东花最阴冷的季节,但中央空调的暖气和透入窗帘缝隙的阳光还是构造出了虚假的温暖。
精疲力竭的沈吉是被呆呆给踩醒的。
这个家伙不知从哪里偷吃了满嘴鱼味,正在沈吉身上踩奶踩得呼噜呼噜。
模糊的记忆逐渐回归脑海,沈吉本能地朝身边摸去,摸了个空后,他瞬间全身发冷,披着毯子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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