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不怪你。人之常情,我……我早就习惯了。”
季临川把手从祝星言手里抽出来,既担心他有没有受伤,又怕他觉得自己恶心,只能尽量保持平直的语调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受伤了吗?”
祝星言急得嗓子都劈了,伸手来抓他:“你先别管我!你过来好不好——”
“星言!”
没说完的话被径直打断。
季临川再一次侧过头躲开他的手,半跪在地上,手里还攥着沾了自己鳞粉的纸。
他本来想找个垃圾桶把它扔了,后来又想起来这种“东西”扔在哪儿都会招人厌恶,最后只能囫囵塞进口袋,站起来想给祝时序回电话。
可刚一起身,一具纤瘦的身体突然冲过来抱住了他。
“别走!”
祝星言大吼着扑进了他怀里,近乎赤裸的身体烫得吓人,湿漉漉的脸用力埋在他颈窝。
季临川能感觉到他紧贴着自己的紊乱的呼吸,那么急促,又那么脆弱,慢慢发着颤。
“你以为我是因为害怕在发抖吗?”
祝星言哭着说:“我是心疼你……小季哥哥,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他抱得太用力了,特别特别用力,季临川完全顾不上想其他的,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肋骨都在挤着疼,担心这样会压迫到祝星言的胸腔,想捏着的他肩膀让两人分开一些,“星言,我先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可祝星言却以为他还要推开自己,急得一把搂住他的后颈,踮脚吻了上去,“求你了,别再推开我……”
四唇相贴的瞬间,祝星言直接抵开了他的齿关。
这是他们第一个亲吻,也是一个太过急促甚至野蛮的吻,季临川能感觉到祝星言浑身都在抖,嘴唇抖,牙齿抖,睫毛也在抖,所有青涩莽撞的反应都昭示着眼前这个小omega压根就不会接吻,他只有一股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开自己的蛮力。
嘴唇被他的嘴唇吻到肿痛,唇珠也被他的虎牙咬破出血,从祝星言嘴里过渡来的血腥味混着他自己的血一起被吞进喉咙,卷进心肺,仿佛在两人之间搭了一座无形的暗桥,灵魂都由此笨拙地交融拉扯。
没有人会亲吻一头对自己来说恐怖丑陋的怪物,祝星言在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表达亲密的方式来直白直接地告诉他——我没有恶心,我一点都不怕。
季临川像被定住似的呆怔了足足半分钟,忽然就笑了。
他吻着祝星言的唇瓣轻碰了一下,捏捏他头顶钻出来的小熊耳朵,无可奈何又纵容至极道:“崽崽,我给你亲,不要咬。”
“唔——”被捏着脸蛋停下来时祝星言已经有些缺氧了,红艳的唇瓣上沾得全是季临川的血,又湿又亮。
但他只懵懵地停了一秒就再次仰头吻了上来,季临川条件反射般含住他的唇,却没想到祝星言这次直接伸出舌尖,抵开了他的齿关。
那么生涩,又那么主动,像被强风摧折到颤抖的稚嫩草芽,却反用自己所有的力气去亲近那段风。
季临川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乖……我都知道了……”他摩挲着祝星言的唇瓣,用指腹帮他把血抹掉。
祝星言可怜巴巴地睁开眼睛,望着他,湿红的脸上泅着一层朦胧胧的潮气,纯真和欲望都占据了。
他咬着被亲肿的唇珠,不适似的舔了一下,然后很小声很小声地和季临川讲:“我不会、不会和人亲……亲得不好……你不要笑话我……”
季临川的心脏彻底化了,化成一团软软糯糯的水晶泥,他抚摸着祝星言的眼眉轻笑:“我知道,不笑话你。”
怎么舍得笑话呢,他的小熊猫已经长出一对毛茸茸的白色小翅膀,变成天使,软绵绵地扑进他心窝里了,拿命去喜欢去疼爱都嫌不够。
祝星言羞赧地抖了两下小熊耳朵,眼神湿漉漉的,“你也不要伤心,我一点都不怕你。”
“知道了,你不怕我……”季临川脱下外套裹住他,面对面抱进怀里,像抱小熊幼崽那样,紧紧地抱着他。
“怎么这么会哭,你知道我从小就受不了你哭是不是?”他一遍遍吻掉祝星言的泪,轻柔的唇吻在他的眉尾和眼睛上,慢慢向下滑。
季临川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珍惜,小心翼翼,喜欢到每亲一下,蝴蝶翅膀上的花纹就怜爱地闪一下。
他的吻技并没有多好,三十多年来第一次拿出来施展,和祝星言一样笨拙,一样挂了满脸的泪,又随着亲吻交融在一起。
从祝星言的角度能看到他浓密的眼睫在眼窝下投射出一弯淡淡的月牙型阴影,阴影旁边就是闪着粼粼波光的蝴蝶花纹。
如同天上月落在湖水中荡漾出的光斑,那一刹那,仿佛季临川终于从遥不可及的冰雪之颠落入了温热的、会怕会疼会自卑的血肉之躯里。
只不过这落入的自杀式掉马的代价实在太过惨烈。
“我想摸摸你,行吗?”祝星言不等他同意就霸道地抬起手,摸他尖尖的耳朵,摸他背后的翅膀。
季临川的双翼薄而利,摸起来并不柔软,上面覆着松松软软的一层鳞粉,很容易沾到手上。
祝星言沾了满手的粉,也不擦,反手就在自己的鼻尖和锁骨上各抹了一道。
客厅的灯刚才被气流撞坏了,视野里一片昏暗,于是这片粉紫色的鳞粉就在他身上闪起了同样绚烂的偏光。
季临川说自己恶心,祝星言就陪他一起。
*
“你也不嫌脏……”他想抬手帮祝星言把鳞粉擦干净,可小omega却一偏头躲开了,张口就咬住了季临川伸过来的手指,问:“漂亮吗?”
他说的是那些抹在自己身上的鳞粉。
在那一瞬间,季临川不得不承认,亲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脏东西“玷污”了在他心里如同天使一般存在的祝星言时,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畸形的占有欲得到了极大满足。
但他依旧夸不出漂亮来,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句不含贬义的描述:“很闪,有点像女孩儿们用来擦眼睛的彩妆。”
祝星言也觉得像,但又不太像,“我觉得它更亮一些,类似于星星的碎屑。”
他碾着指尖剩余的那层“碎屑”,问季临川:“知道我看到你从天而降时在想什么吗?”
季临川摇头,“什么?”
“我在想:啊,原来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小冰块是一只小蝴蝶,他怎么那么漂亮啊?”
“花纹漂亮,翅膀漂亮,尖尖的耳朵也漂亮,什么都漂亮,漂亮得近乎完美,像精灵王子一样。”
祝星言说着笑起来,弯弯的眼眸像一弧月,山根上的鳞粉则闪得像星,他圈着季临川的脖颈,吻了下眼睛,又吻了下嘴巴,用近乎宠溺的语调一字一句哄道:“我的小王子,你把星星抹在我身上了。”
季临川在那一刻鼻尖酸得发涩,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搏动起来,“我值得你夸成这样吗……”
“怎么不值得啊。”祝星言问他:“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每次被欺负,你最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吗?”
季临川当然记得。不用害怕,安心长大,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这是他给祝星言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承诺,却无论如何都实现不了了。
祝星言并不觉得遗憾,他抚摸上季临川的脸颊,噙着低哑的哭腔说:“我现在把这句话也送给你好不好?”
“不用害怕,好好生活,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季临川愣在当场,眼泪倏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纠结了良久,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星言,你不用着急给我承诺,永远是一个太大太空的词了,它只会困住你。”
或许这是最绝佳的“占有”祝星言的机会,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他一个关于永远的承诺,但季临川并没有珍惜,甚至不屑于去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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