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祝星言头也不回地骂了一句。
保姆跪在地上就开始哭爹喊娘:“哎呦我可怜的小少爷哎,您今天可是遭了罪了啊,怎么就赶上这么个歹毒的嫂嫂啊——”
哭到一半腿边突然“啪”的一声响,保姆慌乱地抬起头,看到祝星言拿着男孩儿的玩具枪指着自己。
“哭丧的话还是留给自己吧,下一个就是你了。”
保姆眼睛一瞪,突然爬起来不死心地往门口跑,边跑边掏出手机打电话,可“啪”的一声利响紧跟在她身后传来,保姆觉得后背发麻的同时,看到一颗塑料弹珠从自己戴着珍珠耳钉的耳洞直直穿过,擦过她的脸。
“我十五岁时就可以在百米之内一枪打爆歹徒的眼睛了。”祝星言举枪指着她的后背,“你想试试看吗?”
保姆触电似的一哆嗦,当场跪下了。
她转身委顿在门边,整个人都因为恐惧哆嗦着,看着祝星言的眼神像在看一只“纯良无害”的鬼。
几乎半裸的小omega满身病气,皮肤苍白如纸,嘴角更是沾着一大团污开的血迹。
他明明看起来那么可怜兮兮,羸弱得像一朵随时会碎掉的枯花,可握着玩具枪的手臂却丝毫不打晃,狠厉得如同从鏖战中爬出来的恶鬼。
——那么脆弱,又那么刚烈。
这太不像他了。
仿佛所有过强的情绪都不属于那只慢吞吞的小熊,如果季临川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怀疑他被人夺舍了。
但祝时序和秦婉却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祝星言。
心怀悲悯的同时又嫉恶如仇。
早些年他身体还健康时,曾去东欧做过一年志愿者,在那里遇到了贪婪又凶残的猎狼人。
猎狼人会抓走森林里狸猫、猎犬或者野兔等较弱小的动物刚出生不久的幼崽,在地上摔到半死不活,血肉模糊,然后再把幼崽吊起来,用血腥气吸引狼群并捕猎。
猎一次狼要残杀掉四五十只动物幼崽。
当时他们的志愿者队伍里有一只温顺的萨摩耶导盲犬,在队伍行进途中不小心怀孕了,做了妈妈,还是祝星言帮她接生的小狗崽儿。
狗狗明明是没有雏鸟情节的,但是小奶耶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是祝星言,就莫名其妙地把小熊猫当成了自己的爸爸,甩着尾巴啪嗒啪嗒跟着他。
祝星言当然也很喜欢它,几乎是当成亲儿子那样宠。
他把小狗抱在怀里用注射器喂奶喝,让小狗窝在自己毛茸茸的肚子下午睡,还给小狗取名叫罐罐,因为它长得圆头圆脑胖乎乎,像只白色的小煤气罐。
可是不久之后,罐罐就走丢了。
失踪了一天一夜,没留下一点痕迹或者气味,整个队伍都出动了帮导盲犬妈妈和祝星言这个临时奶爸找孩子,还是没有找到。
直到当天晚上,收到弟弟求助的祝时序坐了十七个小时的飞机,带着一队搜救犬和当地警方赶到,抓到了躲在丛林里的三个猎狼人。
而罐罐当时就被吊在一米多高的小树上,脸部被摔烂了,细长的树枝从它的肚子中间插了进去,浑身的血几乎流干了,但狗狗还活着。
它眨着被摔爆了的眼珠,依恋地看着面前的狗妈妈和熊爸爸,很轻很轻地叫了两声,才痛苦地闭上眼。
祝星言不懂动物的语言,但那一个瞬间他却清清楚楚地听到罐罐在喊:“爸爸,我怎么这么疼呀……”
那天晚上祝星言抱着罐罐的尸体哭到崩溃,哭到几乎脱水,到后面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祝时序就变成大熊猫的样子把小熊猫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揉他的头。
或许是天道好轮回,苍天开眼,猎狼人在押送途中逃走了,在一座山上滚了下来,摔断了腿,还正好被志愿者队伍捡到。
但志愿者们并没有救他。
“我们凭什么替受害者决定仇人的死法呢?”祝星言牵着绝望的导盲犬妈妈说:“动物的仇要让给动物报。”
他们没有理会猎狼人的呼救,只是冷眼旁观。
断腿的人爬到了小溪旁边,伤口里的血顺着溪流流向整片森林,几乎所有动物都闻到了他们三个的血腥味,当然也包括那些失去了孩子的动物爸妈。
猎狼人被抓到时不仅只在树上挂了罐罐一只小狗,还有一袋子新鲜的幼崽尸体,小猫,小狗,小兔子,小松鼠……什么都有。用蛇皮袋子装着,堆了半人高,透出的血在袋子底部泅成了一层血浆,倒出来时一团一团黏在一起,触目惊心。
于是那天晚上,三个猎狼人等来了上百只动物。
它们用利爪和尖牙把那片山谷变成了行刑场,亲手解决掉了杀死自己孩子的仇人,导盲犬妈妈也挣断牵引绳冲了进去,一口咬住猎狼人的脸。
她最终带回了一段沾血的袖子,放在了罐罐的尸体旁。
祝星言当时脑袋里只闪过了一句话:万物皆有灵。
*
“我不是你虐待的第一个对吧?”祝星言捏着男孩儿的下巴,试探他:“你到底欺负过多少只动物?你被动物抓过咬过吗?你就不怕它们合起伙来报复你吗?”
男孩儿哭叫声一停,单缝眼里闪过一丝被戳破的心虚。
祝星言顿时火气上涌,从旁边摔碎的花盆里抓了一把土塞进男孩儿嘴里,“喜欢折磨小动物是吧?喜欢欺凌弱小对吧?怎么样现在还觉得好玩吗!”
他细瘦的手臂依旧没有太多力气,全靠一股火气和狠劲儿撑着才能压住人。
男孩儿的脸憋得通红,满嘴都是土,尖细的嗓子里全都是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肮脏谩骂。
“傻逼熊猫!我操你妈!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季家的小少爷!我要让我爸弄死你!”
祝星言听得直笑,掐着他的脸一连抽了三个巴掌,抽得他直往一侧歪头,“你是季家的少爷?那你睁大那双猪眼看清楚我是谁!今天就是你老子季商亲自来,也只有看着我抽你的份!”
男孩儿发狂了,口不择言地喊:“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要剁碎你!我要帮你吊在树上,把你摔成肉泥!”
手掌一松,祝星言的心尖蓦地揪紧。
扬言要杀了他这种言论可以理解,但连细节都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的虐杀方式,再联想到他明知道自己不是普通熊猫,而是变回动物本体的人,却还能熟练动手。
祝星言脑袋里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假设,他甚至控制不住地脊背发凉:这个男孩儿虐待的是只有动物,还是也包括那些没学会化成人形的小孩子……
“你经常这样做?你用这样的方法把那些小动物都弄死了?是只有动物还是也有小孩儿?”
“关你什么事!那都是一帮低贱的畜生!”
“啪!”的一声,祝星言照着他的脸狠抽了一巴掌,把男孩儿打得偏过头去,掐着他的胖脸按进花盆里,逼他开口:“你把他们关在哪儿了?还有活着的没有!”
“唔唔唔——”男孩儿像头被烫毛的猪一样在花盆里乱撞,委屈到极点了居然一脑袋砸下去把花盆撞碎了,扯着嗓子喊他妈。
祝星言正在气头上,一门心思要问出男孩儿手底下还有没有幸存的小动物甚至是小孩儿,没注意到门口高跟鞋的脚步声哒哒哒由远及近。
一道娇柔女声在门外大喊:“给我开门!”
不等祝星言反应保姆立刻冲过去拉开门,用见到救世主的语调哭喊:“夫人您终于来了,您再不来小少爷就要被大少爷的对象给打死了!到时候我们到哪儿说理去啊……”
季临川的后妈也就是这个男孩儿的母亲江林娜,怒气冲冲走进来,看到儿子的惨状时脸上精致的妆容立刻扭曲了:“小远!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又阴狠地瞪向祝星言,看到他那一身青紫后暗道糟了!
“怎么搞成这样了!”她朝保姆去了个眼色,“不是让你看着小远给他个下马威就行吗!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保姆一看自己要被责罚连忙装模作样地叫苦:“我是想拦着小少爷的,可是他在家里玩惯了那些小狗小兔子的,刚才进门看到那只熊猫就兴奋,我压根没拦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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