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小楼内,祝星言一进来就直奔洗手间,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兴奋剂的副作用愈演愈烈,他刚才不过喝了一点酒,胃袋就一直痉挛到现在,喉咙也在反复呕吐中被胃酸腐蚀得生疼,吐了五六分钟才稍微好受一点。
祝星言抬起头,在镜子中看到自己苍白的脸上萦绕着病气,就连眼中一点点精气神都像重病之人濒死前的回光返照,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人活不了多久。
如果没有季临川,他也确实活不了多久。
“可争点气吧,小弱鸡……”
掬了一把冷水拍在脸上,祝星言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逐渐流失,这样下去压根撑不到一个小时就会维持不住人形。
那晚上怎么办?
变成熊猫和季临川大眼瞪小眼吗?
不不不!一定不行!
祝星言疯狂摇头,摇得熊猫耳朵都钻出来乱甩,身后短短的尾巴顶着西裤摩擦。
犹豫两秒,他最终还是拿出了一管新的兴奋剂。
吐就吐吧,只要能把今晚撑过去。
他做梦都想和季临川拥有一场完整的婚礼。
兴奋剂的味道让他作呕,祝星言捂着鼻子拼命吞咽也只吃进去半管,剩下半管全都混着血丝吐了出来。
所有佣人都在外面待客,小楼里空无一人,祝星言趁机拖出自己的行李箱,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在桌子上。
那是一捆很鲜嫩的袖珍翠竹,手臂长的十几根整整齐齐摞在一起,旁边有单束的朱丽叶塔做零星点缀。
祝星言的本体发育迟缓,还笨拙地保留着动物体的求偶本能。
在大熊猫的法则中,想要和谁结为伴侣,就会把自己珍藏的、舍不得吃的食物送给他。
这捆竹子是他亲手种的,从移栽、填土,到浇水、除虫,全都亲力亲为。
过去两年里大部分不能维持人形的分化期,祝星言都会变成大熊猫的样子,小小一团守在竹子旁边,捏着管子给它们浇水。
只不过管子里流清水,他嘴里流口水。
就这样悉心照料了两年多,终于长出如今脆嫩鲜美的十几根。
这是他为季临川准备的小小聘礼,也是他私藏了两年的羞怯心意。
但一捆竹子再怎么包装都不会变得太高档,祝星言有些觉得自己的聘礼实在拿不出手。
有人用竹子做聘礼的吗?
竹子不好看、不值钱,还上不得台面,自然不像珠宝首饰那样奢华高端。
季医生会不会觉得这份礼物很奇怪,或者很可笑?
毕竟他当初结结巴巴地把这个想法告诉秦婉时都被嘲笑了好半天。
可祝星言又忍不住隐隐期待,期待季临川能够读懂他的心意,期待季临川收到聘礼时的反应。
他挑出几束开得好的朱丽叶塔,放在茶几上的花瓶里,另有一枝最娇嫩艳丽的则抓在手中,磕磕巴巴地对着空气做告白演习。
“嘎吱”一声响,大门被猝不及防打开。
祝星言连忙把玫瑰花藏在背后,像个心虚的小贼望向门口的季临川。
Alpha脱了外套搭在小臂上,衬衫领口敞开着,紧绷的衬衣勾勒出悍利的腰,身上带着并不浓重的酒气。
祝星言下意识想起身,可双腿一软就栽了回来。
季临川的信息素在醉酒下失去控制,正在满客厅乱蹿,砸得他浑身虚软。
“季、季医生……”
他的嗓音因为多次呕吐略显沙哑,像是在轻颤。
季临川阔步走过来,眼神并不清明,像是反应了一会儿为什么祝星言会坐在这里。
“挑一件卧室吧。”他突然开口。
祝星言“嗯?”了一声,“我们……不一起住吗?”
“你想和我一起住?”季临川反问他,语调里藏着难以掩饰的嘲讽和轻蔑。
攥着玫瑰花的手一抖,祝星言愣住了。
Alpha在他面前坐下来,从抽屉中取出一份文件,“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祝星言只以为刚才那一瞬是自己的错觉,紧张地吞了下口水,连忙摆出刚才演练多遍的笑容,羞赧说:“我也有东西送给您。”
两人几乎同时动作,一个打开文件,一个推着竹子,祝星言紧闭着眼睛拿出藏在背后的玫瑰,刚要鼓起勇气大声告白,就听到他说:“这份协议你看一下。”
祝星言僵硬地睁开眼,看到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着:婚前联姻协议。
如同滚烫热铁被猛地浸入冷水,他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如坠冰窟。
与此同时。
季临川将花瓶中他精心挑选的朱丽叶塔抽出来丢进垃圾桶,冷声开口:“我不喜欢这种玫瑰花的味道,请你以后不要在家里乱放,外面的那些,我明天会找人拔掉。”
祝星言脑袋里如同有蜂巢嗡鸣,机械地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玫瑰和青涩的爱意,一起藏匿进心底。
Alpha看着他头顶再一次钻出的熊猫耳朵,软趴趴两只黑色小圆耳半垂着,微一皱眉:“你今年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子,还连控制本体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对、对不起,我在婚礼上给您丢脸了……”
祝星言脸颊滚烫,热泪一圈圈打着转儿,喉口像是含着火辣的刀片。
季临川看了他一眼,蓦地垂下眸,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垂在桌下的指尖却已经深掐进掌心。
他把协议又往前推了一寸,说:“婚已经结了,信息素我会给你,多余的事就不必做了,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
呼吸凝滞的小熊抬起湿红的眼,直到看清协议上的种种条款,他才终于明白。
这场梦寐以求了两年的婚礼,不过是一场可笑的交易。
第2章 协议书
桌上的文件和那十几根翠竹摆在一起,讽刺又滑稽,像是抽在他脸上的狠重耳光。
祝星言眼神空洞地盯着那两样东西,怔愣良久还是找不到自己微弱的喘息,直到尖锐的刺痛从掌心传来,花茎上的尖刺在他大力的抓握下扎进了皮肉里。
他慌乱地呼出一口气,整张脸涨得通红,小圆耳朵因为alpha信息素的压迫而钻出头顶。
季临川看看他,又看看那捆竹子,直白道:“你不仅控制不住人形,连熊猫的习性都不能摒弃是吗?结婚还要自己带着口粮?”
祝星言无措地抬起眼,一言不发。
脸烧得滚烫,他觉得无比难堪……
“抱歉……”他把竹子推了回来,见不得光似的藏在胳膊里,知道自己的耳朵又冒出来了,但是全无办法。
维持不住人形的爱人和这捆竹子一样拿不出手,祝星言始终低垂着头,玫瑰刺扎得更深。
他模糊地想起几年前,自己也是一个3S级omega,作为最早分化的omega之一,他拥有卓越的语言天赋和惊人的战斗力,在全国最具权威性的AO等级测试中拔得头筹,许多alpha都拍马不及。
ECC协会曾在公开场合夸口称赞他是整个联盟数十年来诞生的最闪耀的德萨蒙星,寓意为“稚嫩的希望”。
但十五岁时一场事故悄然造访,星子陨灭了。
年幼的祝星言当时作为特调翻译官参与一场绑架救援任务,却没想到任务结束后本已被制服的绑匪突然发狂,他为了救下五个人质小孩儿用自己做了掩体。
爆炸的瞬间气流把他炸飞了出去,锋利的弹片夺走了他一半腺体,自此意气风发的祝星言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掐着一线希望苟延残喘的可怜虫。
如果可以,谁想做一个废人呢?
他比谁都厌恶自己没用的身体。
“对不起……”他再次为自己没用的身体道歉:“我不该在婚礼上失态,给您丢脸,以后……以后尽量不会了……”
季临川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右手在桌下紧攥成拳,像在拼命忍耐什么。
但他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
兴奋剂的副作用又开始发作了,空荡荡的胃里犹如翻江倒海,祝星言拼命吞咽口水忍住恶心,身体脱力般哆嗦不停,视野也变得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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