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痕面无表情地点头。
容迟犹豫了会儿,让开道,让林痕进院。
院子被打理地不错,除了中间的小过道,两边的土地都被翻好种了些蔬菜,绿油油的青菜,长势还不错。
林痕来到方桌前,不待容迟客气,就自发坐了下来,问:“还有酒和杯子吗?”
容迟冷哼一声,去屋里拿了两样出来。
在林痕接过前,他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林痕不答反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凭栏阁呢?你们的情报机构?”
容迟把酒壶砸在桌上,道:“我能是什么身份?不过是颜喻的情夫之一而已。”
林痕沉默稍许,郑重道:“我为之前的错误揣测道歉,还请你告诉我,颜喻身上的浮华枕到底怎么回事。”
被皇帝真诚道歉还真是难得,容迟却没有受宠若惊,他端正了态度,问:“你到底知道多少,又想知道什么?”
林痕给自己倒了杯酒,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犹如无数片细利的刀刃划过。
他说:“我知道颜喻中了浮华枕,知道命不久矣,知道唯一的希望在那个不知所踪的神医舒览青身上。”
容迟紧了紧手心:“你说的都对,我没什么可说的。”
“不,你有,”林痕摇头,他说,“你得告诉我,浮华枕虽是剧毒不错,但并不足以致命,为什么到颜喻身上就如此严重。”
“为什么?”
容迟喃喃了遍,道:“若你是那老东西,会放心把自己的万里江山交给一个异姓者吗?”
不等林痕反应,容迟就道:“你不会,他更不会,他一边仰仗颜喻,一边又忌惮颜喻,所以他不能容许颜喻有一丁点解毒的机会。”
“什么意思?”林痕追问。
“意思就是……”容迟顿了顿,道,“狗皇帝改了方子,加大了剂量,这样,颜喻若想压制毒性,只能用更毒的药,药用多了自然与毒无异,到最后,他要么死于毒,要么死于药。”
“可是以江因的情况,不也只有仰仗颜喻这一条路可走吗?”林痕想不通,老皇帝到底为什么非要置人于死地。
容迟举杯,遥遥敬着月亮,他说:“因为,在老东西的计划里,这个时候江因的孩子应该已经十多岁了,而江因和颜喻,都是弃子。”
而老皇帝知道,颜喻或许不会主动让江因娶妻生子,但若是生米煮成熟饭,颜喻定会心软,把孩子留下来。
于是,颜家覆灭的当晚,在颜喻被逼应下嘱托之后,他让人把江因和几位提前找好的女子关在一起,试图成事。
那一年,江因十五岁不到。
所幸苍天有眼,让老皇帝死于当夜,颜喻去得及时,解救了江因。
这件事之所以没传到世人耳朵中,是因为颜喻将所有知情人都杀了,虽是得了嗜杀无度的污名,但好歹没给世人留下指摘江因的机会。
听完,林痕额角已经绷出了青筋,攥着酒杯的指节也不断收紧,他压下翻涌的怒与心疼,低声倒了句“我知道了”。
容迟却摇头,他说:“不,你不知道。”
林痕错愕地看向他。
容迟丝毫不惧地回视:“你以为我对你说这么多为了什么?让你心疼还是让你悔恨?”
林痕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容迟打断。
容迟看着他,眼里已经没有了惯常的不正经,他盯着林痕,道:“我只是想请你,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别再让他夹在你和江因中间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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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
怪不得最近总觉得林痕是更惨的那一个,原来是因为这几章都在以他的视角展开
呜呜呜,还真是轮换着心疼
第62章 “我做不到”
像是被兜头灌下一桶冰水,怒火戛然止息,变成一堆奄奄一息的灰烬。
有零星几点小火星被溅起,但已经烧不起来了。
林痕感到有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从心头升起,堵在喉咙里,压得他喘不过气。
也压在脊背上,让他摇摇欲坠。
他突然觉得恐慌,想不明白,颜喻是,容迟也是,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让他放下执念。
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指使他?
对,颜喻也就罢了,容迟算什么,他只是个局外人,容迟没有资格说他。
没有资格……
林痕抓住救命稻草般,反复用这几个字自我宽慰,他觉得自己应该快快离开,不能给容迟胡说八道的机会。
可不等他佯装无事地站起身,容迟的声音就又响起:“林痕,我暂且这样叫你,我知道你心悦他。”
“他”是谁,不言而喻。
林痕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容迟。
容迟却笑了下:“我经营着凭栏阁这样一个巨大的风月场所,那里面每天都在上演着爱恨情仇的戏码,或荒唐,或真挚,我身处其中,孰真孰假,还分得清楚。”
林痕张了张嘴:“……你怎么看出来的?”
容迟不答,而是自顾自同林痕碰了碰杯子,说:“来都来了,痛快喝几杯再走吧。”
容迟的表情无懈可击,却又偏偏像写满了“了然”,林痕抿着嘴,没有应,也没再起身。
“我相信你看出来了,颜喻是一个很心软的人,”容迟说,“若是不熟悉,他就冷脸待人,可一旦熟悉起来,他几乎就会无底线地纵容甚至宠溺。”
林痕赞同地点头。
他早在六年前就发现了。
容迟喝了口酒,又问:“除此之外,你觉得颜喻是怎样一个人?”
林痕垂眸想了想,道:“像一只猫。”
他怕容迟不理解,又解释道:“防备心很重,傲娇有,矜贵也有,不怎么愿搭理人,也不太愿放下身段,若是有人哄着,就会……”
林痕皱眉思索,想找个合适的形容,可是无果,只得道:“才会袒露柔软的一面。”
“哈哈哈哈,挺形象,就是这样,”容迟突然大笑,笑过之后又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问,“那你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吗?”
林痕表情空白地摇头。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讲完你就知道了。”容迟又说。
林痕挺想听的,可一想到容迟所说所做的目的,又开始抗拒。
但容迟根本不理他,自顾自回忆起来。
他讲的是和颜喻的初见。
应该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吧。
他从小就不被待见,明明是个男孩,偏偏又弱得很,说难听了就是娇气,和娇气相配的,是他那张和贫寒很难沾边的昳丽容貌。
街坊邻居都说,他该是个女孩的。
父母不待见他,反正他们已经有能传宗接代的儿子了,于是就把他卖到了凭栏阁。
他脸好,开价高,足足卖了三十两银子。
父母拿着钱走了,他被关在柴房,先用三天的不吃不喝削削锐气。
然后被半死不活地拉出来,洗了个澡,喂了口饭,绑到一群公子哥面前开始竞价。
竞的是所谓的第一夜。
他吃完饭好歹有了点力气,想破口大骂,可是嘴被封上了,于是他把所有的力气用在瞪人上了,可是没有用,他心里清楚得很。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颜喻被一群公子哥簇拥着进来。
不是容迟想注意,而是颜喻太显眼了。
当时的颜喻才十五六岁,不知是不是发育得太晚,脸上还有一点点婴儿肥,可能是又羞又愤吧,一脸红彤彤的,红意都漫到耳朵上了。
颜喻身边的公子哥一个赛一个懒散,衣襟松松垮垮,头发也凌乱至极,偏偏颜喻不是,衣襟紧紧裹着领口,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在一群妖魔鬼怪面前,竟然像个还没断奶的小孩。
过了会儿,不知那些人说了什么,颜喻憋得脖子都红了,引得一群人哄堂大笑。
下面热热闹闹,一点也没耽误拍卖的进行,眼看快到尾声,那个最高价的肥脑袋正期待地搓着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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