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庸目前没有有效的止痛药,所有的痛苦只能硬抗。
江因从小就没受过多少伤,这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颜喻恨不得伤在自己身上,可是无法,他只能一遍遍安慰着,越发抱紧江因。
一刻钟后,伤口缝好,江因已经痛昏了过去。
其余人熄了蜡烛出去。
寝殿陷入昏暗,颜喻把江因轻轻放枕头上,用帕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他坐在床沿守着。
伤口在按江因时被扯开了,血迹洇透衣物,留下斑驳的血迹。
胸口还在一抽一抽地疼,颜喻黯然地垂下眉眼,江因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最想做的便是护住江因。
可偏偏是因为他,让江因受了这么重的伤,吃了这么多苦。
颜喻握着江因攥紧的手,暗暗发誓,定要让伤害江因的人都付出代价。
月色西沉,房门终于被敲响,进来的是禁卫军统领。
“大人,属下率人彻查了三月来的皇宫出入记录,发现有一人在两天前带了八人进宫,而宫门守卫没有阻拦。”
“没有阻拦?”颜喻问。
“正是。”
没被阻拦说明有自由进出皇宫的凭证,而这种凭证,除了皇帝,便只有颜喻自己有。
脑中浮现自己送出去的腰牌,颜喻心头重重一跳,他放在膝头的手收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喉口发涩,但还是问:“是谁?”
“林痕。”
……
明明答应过很快就回来,可天色已经黑了彻底,颜喻依旧没有回来。
林痕越等越心焦。
他想让人去找一找,却见刘通正喜气洋洋地招呼着下人。
他过去,询问。
刘通刚开始还支支吾吾,后见林痕真的很着急担心,才叹了口气。
“公子安心便是,大人临走前交代过,他是去取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了,对方要是还没做好,他就会等一等,不用担心。你瞅,他们正要做长寿面,是大人亲自安排的,说今晚要给你补过生辰呢。”
林痕虽是依旧不敢相信,但甜蜜的感觉已经在一股股的往外冒,脸上的笑意再怎么也藏不住了。
刘通笑他不争气,他让刘通带人离开:“这碗长寿面我想自己做,劳烦管家让他们去休息吧。”
刘通唏嘘一声:“也罢,你们的事我们就不掺和喽。”
林痕没忍住,嘴角又挽了起来。
刘通很少见他笑,啧啧称奇了良久才离开。
林痕没想到颜喻几天前的随口一提,竟然还有实现的一天,他把焦急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做面。
做着做着犹觉不够,又用现成的食材炒了几道菜,由于每一步都做得认真,做好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琢磨着颜喻应该快回来了,林痕就婉拒下人的帮忙,把菜肴一样样搬上了桌。
可是等啊等,颜喻始终没有回来。
直到打更声想起,子时已过。
林痕安慰自己,颜喻兴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再等一等,没关系的,菜凉了可以再热。
面坨了也没关系,只要颜喻愿意,他可以再重新做一碗。
只是,颜喻要快点回来才好。
繁星闪烁,如梦似幻,东边的天际浮现一层淡淡的红,太阳快要升起了。
突然,府门处传来一阵嘈杂。
是颜喻回来了!
林痕瞬间打起精神,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压出的褶皱,又扯了下衣领才勉强满意,准备迎接。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粗暴地踹开。
十数个侍卫蜂拥而至,冲进房中,将他团团围住。
手臂被不由分说地反剪,林痕质问为首的官员:“你们什么意思?”
对方扬手展示手中的令牌:“传颜大人口谕,林痕勾结刺客,行刺皇帝,图谋不轨,即刻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林痕不可置信地摇头:“我没有!”
对方嗤笑一声,侧身做出“请”的手势,幸灾乐祸道:“林公子,请吧。”
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林痕奋起抵抗,想等颜喻回来再说,可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
争斗间,饭桌翻倒,碗盘碎裂。
静候了许久的饭菜还未及被人细细品尝,就已成狼藉。
第41章 “我不要了”
自那天枯坐一夜,于凌晨下了令后,颜喻再没过问林痕的事。
但很多事情不用他问也会有人呈报。
比如审林痕的人是韩至,一个光是拿出名字就能止小儿夜哭的人。
下人来禀时,颜喻正在练字,韩至二字未及落下,他的手臂就已不受控制地僵住,笔尖顿在宣纸上,洇染出一团刺眼的墨斑。
颜喻垂眸盯了那团墨点良久,才放下笔,将这张本就满是错字的宣纸揉成一团,扔在脚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段时间心烦意乱过了。
颜喻慢慢抬头,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可有用刑?”
对方是韩至手下的人,闻言毕恭毕敬地回答:“回大人,还没有,我家大人想听您的指示。”
“本官的指示?”颜喻重复了一遍,自嘲地笑了笑,也对,林痕毕竟是从他府里抓走的,京城上下也无一不知林痕是他放在身边宠的人。
韩至要询问他的意思,实在无可厚非。
颜喻闭了闭眼,道:“本官既已将人送过去,自然不会再出手掺和,转告你家大人,该怎样就怎样,不必徇私。”
未及说罢,对方脸上就浮现错愕,颜喻没再说什么,待人应了“是”就让人退下。
彼时正值深夜,身侧的灯火脆弱摇晃,把他的影子衬得淡淡的,映在身旁。
那里,是林痕为他研墨时时常站的位置。
目光在空荡处停留许久,颜喻才敛袖出了书房,走到寂寥的夜空之下。
他知那人为何错愕。
不过是这京城中,连个没有名号的小官小吏都知道,林痕那个少年是他最宠爱的,他也从不舍得让旁人动他分毫。
如今,却是直接狠心把人扔到阎王手里了。
可笑又荒唐。
很快,颜喻又彻底忙了起来,再没心思琢磨这些。
身处封地的诸王频频上奏,一边威逼着要个最终解释,一边又冠冕堂皇藏起尾巴说要进京来保护皇帝。
颜喻深知自己是不占理的一方,只能一遍遍来回周旋,又在被逼无奈之时许下年前必会给出满意答复的承诺。
之后,他便更加忙碌,直到程风来报,说已经查出济源山上刺客的来历,他们是被赵文毫雇来的。
“赵文毫?”颜喻听见这个名字,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和当年见面时那个面容浮肿的跋扈世家子对上号。
“正是,属下还得知,自济源山行刺一事出现后,赵大人就禁了儿子的足,此后赵文毫再没跨出赵府一步。”
颜喻想了想,感叹:“那想必是赵公子自以为是过了头,竟瞒着亲爹把自己送出去给旁人做了刀。”
“可惜我们目前只有两个刺客的口供,并无其他证据。”
颜喻闻言却笑了笑,道:“这不是正好给他们捏一个证据吗?”
程风不解,疑惑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们不是还有个亟需解决的悬案吗?”
……
冬月中旬,距上次行刺事件不超半月,皇宫之中又有刺客闯入,直抵诸位公子的住处,意欲行刺。
幸好颜相未雨绸缪,早早就加强了皇宫戒备,是以刺客还未及伤害诸位公子,就被尽数抓捕。
先是众目睽睽之下,刺客身上被翻出赵府信物,又是审讯之时,刺客为保命供出幕后指使之人是赵家的小公子赵文毫。
闻及消息,颜相皇帝震怒,下令查封赵府,将赵渊一家打入大牢。
彻查赵府时,官员又在赵文毫的房间中翻出其与刺客密谋济源山刺杀的信件。
自此,赵家双重罪名彻底坐实,抄家灭族。
……
一连数日的筹谋忙碌像是耗尽了大半生气,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颜喻按了按胸口,抬眸向远处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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