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喻想了想,问:“怎么,你这是把这梅花酒当定情物了?”
“不行吗?”林痕反问。
“行。”颜喻无奈,闭着眼应了。
月光渗进来,在颜喻脸上描摹出淡淡的阴影,林痕痴迷地看着,目光一寸寸挪动,将眼前的面容一次又一次刻进记忆。
四周静极了,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急促而热烈,顿了良久,久到他不确定颜喻是否还醒着,说:“另一坛要埋得尽可能久些,十年或二十年,越久越好,到时候我们把它挖出来,一边共饮一边回忆从前的时光……”
喃喃自语带着奢望,林痕声音渐渐小了,不敢高声妄谈往后,却又执拗地说完。
林痕黯然,垂下睫毛。
恰在这时,颜喻一条手臂搭过来,揽住他,声音满是倦意,明显是强撑着才没有睡着:“嗯。”
林痕心神一颤,又问:“若我说要再久一点呢?”
颜喻怎会听不出其中含义,他睁开眼看他,眸中晕染着温柔,笑得无奈又宠溺:“好,都可以,一辈子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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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和小男宠吵架了?”
林痕是真的稀罕半路捡的那只丑猫,几日来不是粘着颜喻,就是守着猫,有时甚至想两全其美,抱着猫凑到颜喻身边。
颜喻刚开始还有点嫌弃,后来便任由林痕折腾了,反正不过一只连牙都还没长齐的猫,又翻不了天。
奶猫小小一只,的确翻不了天,却能把他顺滑的衣角抓出无数细碎的线头。
现在就是如此。
颜喻扔下笔,面无表情地垂眸,打量脚边那只把他衣裳当爬架的猫,这才短短几天,这猫就已经胆子大到如此地步了。
都是林痕和刘通宠出来的。
颜喻挑眉,动脚踢了小玩意一下,对方当即在地上滚了半圈,翻出吃得格外圆润的肚皮,张着嘴伸着爪子朝天瞎比划。
颜喻:“……”
好蠢一只猫。
“怎么了?”正在看书的林痕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放下书问道。
“无事,”颜喻收脚,若无其事地端正身子,又问,“刘伯说,你想给它取个名字?”
林痕把猫抱了起来,回道:“嗯,一直都有这个打算,只是前两天它的情况有些糟糕,就没提,现在可以了。”
“哦,听你的意思,是已经想好名字了?”颜喻问。
“是,”林痕揉了揉小猫背上的灰毛,道,“叫金乌。”
“金乌?那个三足乌鸦?”
颜喻怀疑自己幻听了,特意求证一遍,却见林痕坚定点头,他又看向林痕怀里的猫,生死关走过一遭,又瘦又小一只,此刻正把林痕当爬架,颤颤巍巍地往人肩头爬。
颜喻摇头,说:“给一只猫安上神鸟的名头,你就不怕它压不住?”
“压得住的,我相信它,而且,我不信那些东西。”林痕说。
颜喻无奈,倒也不至于逼着林痕改变主意,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
得到允许,林痕当即就笑了,他抱着猫喊了两声“金乌”,试图让一只还没断奶的丑猫接受它的新名字。
颜喻看了一会儿,虽是有些不忍心打断这样有趣的场景的,但还是道:“你离宫太久,为防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今日便回宫去吧。”
林痕一怔,意识到自己离宫太久,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么多天被刻意压下的恐慌开始生长,他比谁都明白,只要自己还是质子一日,与颜喻的身份隔阂就始终存在。
他根本就不可能以质子的身份和颜喻走完一辈子。
更悲催的是,他渴望和颜喻并肩而站,却没有能力改变现状。
林痕神色黯淡下来,抱紧金乌,沉默着点头。
颜喻并不知林痕心中所想,只当他舍不得小猫,他叹了口气,掏出一枚腰牌推到林痕面前:“这个,你拿着。”
腰牌是铜制的,带着肃杀的光泽,林痕放下猫,拿起查看,才发现腰牌背面刻着繁复的纹路,纹路正中间,是一个“颜”字。
他不解地看向颜喻。
“这是我名下的腰牌,拿着它,你便可自由出入皇宫。”颜喻解释道。
他以前只当林痕是个随叫随到的小男宠,并没给对方联系自己的机会,可那天他已经给出去了一辈子的承诺,自当认真履行,这腰牌,是该给出去的。
林痕摩挲着腰牌上的纹路,感受指腹传来的冰凉触感,心中泛起苦楚,却也满足,他问:“大人就这样信任我吗?就不担心我拿着腰牌做出背叛你的事?”
这问题的出现明显不合时宜,颜喻却笑了笑,道:“你安心收下便是,这点信任,我还不至于吝啬着不给。”
林痕闻言挽起嘴角,真心地笑了,他说:“谢大人。”
林痕收了腰牌,却没随便使用。
他一直惦记着要做梅花酒的事,日日盼雪,却不见雪来,好不容易等来一场,还是雨夹雪。
再等下去怕是会错过花期,林痕只好退而求其次,拿着腰牌出宫。
看守宫门的侍卫见是颜喻名下的令牌,也不过多盘问,利落放行。
雨雪交加,落地几乎成冰,天地皆是惨淡的冷灰色,湿寒一片,冻得梅花都变得无精打采。
林痕小心折下几枝开得正艳的红梅,按着步骤亲力亲为,终于在除夕之前酿好两坛。
封坛埋酒时,颜喻也在。
年关将近,颜喻一直忙得脚不沾地,这天,他费了好大功夫才终于腾出小半天的时间来陪林痕。
因着实在拿不出精力陪林痕一同劳作,颜喻就让人搬了个凳子,坐下来。
腿上盖着厚毯,身侧燃着炭火,难得的惬意自在。
埋酒之法多有讲究,光是深度都至少要在三尺以上,足有半人之深,林痕不愿假手他人,一个人吭哧吭哧地挖。
自打入冬以来,就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雨,土地很干,挖起来格外费力。
颜喻见林痕额角渗满了汗珠,出声提醒:“累了就歇歇,时辰尚早,不必急于一时。”
林痕却摇摇头:“就快好了,挖过上面一层,下面就简单多了。”
颜喻没试过,不知道林痕说的是真话还是单纯执拗地想一口气干完,他没有问,点点头让林痕继续。
过了会儿,林痕开口:“今年真是奇怪,这马上就要入春了,竟然一场雪都没有下。”
颜喻闻言抬头往上看,万里无云,一片晴朗,这一年的最后几天,丝毫没有下雪的可能。
“少了场瑞雪。”颜喻道。
世人常言“瑞雪兆丰年”,其实不无道理,大雪一下,笼罩整片大地,它既有助于土壤保持水分,又能给田地里的庄稼提供一床天然的保温棉被。
一场适宜的雪,总能让人对来年多几分期待。
“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新年过后,会不会下一场补上空缺。”林痕应了句,没在意,继续埋头挖土,准备埋酒。
可惜一语成谶,希望落空。
春节过后,没有落雪,甚至之后的大半年,都没见着一场像样的雨。
大庸西北诸城因此大旱。
河流枯竭,大地干裂,去年辛勤播撒的种子还没长出麦穗就已枯死,数千亩良田颗粒无收。
急报从西北快马加鞭送达京城时,林痕正在颜喻身边。
今年的夏天尤其炎热难熬,即使已至夏末,闷热还是经久不散,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
林痕额头渗出汗珠,可惜他无心去管。
因着颜喻的准许,他这半年旁听了不少政事决策,自是知道西北旱情的。
早在三月前,旱灾的苗头刚刚显现时,朝廷便免了西北的赋税,一月前更是打开国库,送了批粮食过去。
“怎么样,情况好些吗?”林痕关心地问。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颜喻脸上布满愁容,他摇了摇头,道:“更差了,闹了饥荒,死伤百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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