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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椟还珠(107)

作者:涉雪穿林 时间:2023-07-28 11:33:06 标签:强制 宫廷

  “我可不怕狗。”梁长宁似乎是在玩笑,又好像不是玩笑:“军中儿郎,大多都惧内。”

  闵疏审视他片刻,不以为然道:“我却以为,军中儿郎大多都喜欢嫖娼。”

  “在我的麾下,被我抓到嫖,是比逃兵更严厉的处罚。”这一次,梁长宁是认真说:“控制不了欲望的男人,在战场上也没有活下去的本事。如果被俘虏,那就很容易叛变。”

  “这话送给王爷。”闵疏起身开门,做了个请:“控制不住欲望的男人,在下官这个狗窝里,也不见得能讨到好处。”

  得,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梁长宁只好站起来,他刚出门走了两步,又回头说:“诶……反正也要天亮了,不如我将就在你这里用个早膳——”

  闵疏毫不留情砸上门,只剩下灰尘扑了梁长宁一脸。他鼻子一耸,打了个喷嚏,讪讪地走了。

  张俭候着梁长宁,梁长宁一夜没睡,听严瑞讲了整宿的旧事,脑子全是那些东西。他实在是困得慌,好在今日不必上朝,他匆匆洗过一道就上了床,他的床太大,总觉得一个人睡浪费。

  以前闵疏最喜欢睡里头,他喜欢靠着墙,要么背贴着,要么额头抵着。反正是离梁长宁越远越好,梁长宁知道闵疏睡熟后就会下意识寻求热源。好几次他半夜回来,刚上床,冰坨子少年就迷迷糊糊蹭过来。

  闵疏走了后,梁长宁还留着闵疏的枕头。有段时间闵疏失眠,现在想来,那段时间大概是孤离发作得最厉害的时候,闵疏心事又多。他夜里彻夜难眠,暮秋就给他换了个稻糠内馅儿的枕头。有时候闵疏翻身,枕头就传来沙沙声,梁长宁喜欢那个声音。

  再后来小苍鹰翅膀硬了跑了,这个枕头就被梁长宁竖着搁在靠里的那一侧。梁在安倒是喜欢这个枕头,他问梁长宁要,梁长宁没给。

  这三年来,梁长宁没碰过文画扇,文画扇也并不主动来找他。大概是文画扇的心思都搁在外头,随着梁长风地位的稳定和太子的出世,文画扇开始逐渐意识到,梁在安并不能成为她的倚靠。于是她干脆进宫陪太后,算是给自己另找靠山。

  太子是血脉正统,梁阮在一日,梁在安就是长宁王世子,梁阮不在了,梁在安不太有能够成为储君的可能。

  文画扇知道闵疏回来了,这还是她从文沉口中知道的。她得了文沉的授意,私心也想除掉闵疏。可惜如今的闵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处处受制的三弟,他如今身家清白,户籍往下查三代都查不出问题,文沉更是不敢揭露闵疏的身份,当年陈弱水在众目睽睽下自焚,他不敢把这个把柄递出去叫人抓着。

  如今文家才是处处受制的那个,对待闵疏颇有些投鼠忌器。文沉也深知闵疏不会自爆身份,他这个小儿子好不容易清清白白走出去,怎么又会主动和文家扯上关系?

  这好像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隐秘,双炮压车一样不敢动弹。

  闵疏知道,现在比的就是谁能豁得出去。谁不在乎脸面和后果,谁就拿捏住了主动权。

  好在闵疏孤家寡人,是敢背水一战,殊死一搏的。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不怕再失去什么,因为他已经失去过了。

  他失去的东西都埋在了文府,他只怕拿不回来。

 

第83章 猜想

  太子少师是个闲职。太子少师再往上走,就是东宫首辅,是帝师。天下文人无不想当帝师,因为帝师能得到天子爱重。

  如今的太子是一头小鹿,帝后感情并不和睦,少师只要稍稍讨好爱抚,就能接着太子凌驾于东宫之上。

  宫里人最会看脸色,闵疏进出自由,又风头无量。他有没有什么坏脾气,好说话,凡事都能商量,再者他样貌才学样样顶尖,一时间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有人看他是当朝新贵后起之秀,起了要跟他结亲的意思,私下里劝告自家女儿,说闵大人虽然没有家世背景,又孤身一人不得帮扶,可好就好在这里——嫁过去不用伺候公婆。照理说,这样的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嫁过去就要沦为姐妹们的笑柄,可是闵疏实在是生得好,只消暗中窥视一眼,什么才学家室,全都扔到了一边去。

  先不说闵疏愿不愿意,梁长宁就头一个不愿意。他脸色黑得像锅底,挨个拜访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员。

  闵疏两耳不闻窗外事,他近日里查旧卷宗查得头昏眼花,连做梦都是字。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他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先前我们知道了巡教策的巨大开支,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笔钱后来是怎么补回来的。”闵疏说:“账簿可以作假,但作假也得有明细,表面上要看得过去。我查了户部的开支,发现其实根本对不上,巡教策叫停后,李开源一党先后有七八个人都购入了很大一批田地……你看,这是户部的田地买卖文书。”

  梁长宁顺着闵疏的手指看过去,发现果然是这样。李开源在燕云买下了近乎三百亩良田,全都填了水稻田种桑树养蚕,织出来的丝绸再运回京城高价出售。

  梁长宁思索片刻,起身绕过几排书架,在最里头那一排寻了半天,终于抽出本地价表来。

  “……景德二十一年……景德二十三年……在这里,”梁长宁连翻几页,推给闵疏,说:“燕云州那年的良田价格是十三两白银一亩地。只燕云一个地方他至少花了四千两银子还不止。”

  这笔钱怎么来的?为什么巡教策一结束,李开源就立刻有了钱?答案实在太明显。

  这么大一笔田地交易,官府不可能不上报。按规矩,当地官府要上报到户部签字盖印,文书发还回燕云后再由官府作证,买卖双方公正过户。户部必然知道李开源贪墨,但户部暗中包庇掩护,那么户部其他人大概也是这利益链条中的一环。

  闵疏说:“可是李开源已经死了,所以这是旧案,现在翻不了。”

  “当初……”梁长宁突然说:“当初李开源死的时候,文沉没有保他,文沉只是表面上求了情,但更多的还是在撇清关系。这案子还没完,你就……走了。”

  梁长宁顿了顿,说起三年前的事情来。他从没跟闵疏谈过这三年的事,因为三年前他们之间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闵疏在文沉府的那一场大火中决然离开,他没有带走海晏剑,只带走了茂广林给他准备的户籍。

  所以梁长宁总是有意识地避开那段过往,他知道自己在掩耳盗铃一叶障目,他觉得这些事情都可以来日再谈。

  闵疏的心不在情爱上,他或许在交易中动了心,但很快就被那场激烈的争吵所熄灭。他也从不主动跟梁长宁提起从前,他还记得被梁长宁压在戏台下的感觉,他仍然觉得耻辱和不堪。

  但他做不到用梁长宁的坏去完全覆盖梁长宁的好。

  闵疏憎恶梁长宁的步步紧逼和强暴,憎恶他叫自己小舅子,也憎恶梁长宁对他的私刑拷打。可他同时也喜欢窗前的风铃,廊下的罗汉松和棋盘上的让步。

  爱恨难两全,闵疏不敢去懂,他只能躲。

  梁长宁顿了半晌,才继续说:“丞相府失火后,锦衣卫进去搜查了一通,什么也没查到。伪造的文书账簿都被烧得干干净净。李开源当庭认罪,说他确实调换了霉米,可是新米是运到哪里去卖的他却拒不开口。文沉在朝廷上一句话都没说,三司会审他也只是旁听。督察院要求严查此事,谁知第二日,李开源就在狱中上吊了。”

  “自杀?”闵疏问:“或许他是为了保下家人,选择了畏罪自杀。”

  “的确是自杀,可是他身为大梁重臣,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犯的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梁长宁说,“我叫王迹去验尸,王迹说,胃中有药渣残留,孔宗一看,发现是孤离。”

  “所以……”闵疏说:“这笔钱最后落到了文沉手里,他们分账的时候,文沉一定是占了大头。或许巡教策的那笔开支也是这样。文沉一直想要兵权,但他是文官,又是手握议政权的重臣,先帝对他只会严防死守,怎么可能给他兵权?郑思案中,文沉不过是调用了两百御林军,就被太后如此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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