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凌云子的话音仿佛还在他们耳畔,是:“红的这根是韩殊的……倒是玉涵……黑色穗子就是给她。”
眼前的两个人,拿错了。
……
……
夜色深深。
距离天山已有两日路程的镇子上,一处客栈。
二楼屋中,玉涵翻来覆去,轻声叹气。
动静不大,但韩殊还是听到了。他最先没有出声,一直到玉涵叹到第三声,韩殊才忍不住开口:“玉涵,你这是?”
玉涵“呀”了声,不好意思:“你还醒着?”
韩殊道:“既去之,则安之。长冲门的前辈们再难应对,也好过师兄、白大哥他们从前面对的那些。”
玉涵听着,勉强回答:“你说的是。”
韩殊闻言安静。
屋内寂然无声。
这么过了几个呼吸的工夫,韩殊忽然再次开口,说:“你前面不是在因为这个叹气?”
玉涵同时道:“我其实……是想到马上就要过年了。就连前面血魔作乱的时候,咱们还是在天山过了年吧?如今却不同了。”
和中原地区时常有人带着孩子上门投拜的门派不同,能当天山弟子的,多半都是年幼时被父母遗弃,又被在外行走的师长捡回山上的孩子。
他们不知道自己出身何处、父母是什么状况,而是从小就在山上长大。
像是顾邈那样,家中是江南富贾,只因当年出事,才把孩子送到远方避难的情况,少之又少。
对于绝大多数天山弟子而言,门派就是他们的家。如今离开,虽然算事出有因。可想到要错过年节,玉涵还是心中郁郁。
也不单是她。听完玉涵的话,韩殊也开始叹气。
两人沉默,半晌,还是玉涵自己调节好心情,道:“算啦算啦。如果能因咱们一封信,让武林少受磋磨、百姓安居乐业,也算一桩好事。”
韩殊听着这话,忍不住微微一笑,“说得正是。”
玉涵:“可惜了,师叔明明答应咱们,今年要给咱们也编上穗子。”
韩殊:“想来回去就能收到。”
玉涵:“嗯,也是。”
作者有话说:
事情变得刺激起来了。
明天见啦。
第72章 看破
玉涵、韩殊虽然对前路还有几分忧愁,此刻却能以开阔心境展望数月之后。
总归“师叔的穗子”他们总能拿到手,长冲门的前辈们也不至于有险境中的怨鬼那样难打交道。心中迟疑、难以面对是一回事,玉涵相信,如果自己真的站到了长冲门前辈的面前,一定还是能圆满完成师长们、师兄交代的任务。
怀着这样的信念,她心神放松,进入梦乡。
不远处地上,打了铺盖睡觉的韩殊听着身畔传来的绵长呼吸声,也笑一笑,闭上眼睛。
——和此前白、梅两个共同行路时一样,这两人也采取了“开一间房,一人睡一天床”的出行方式,今天正轮到韩殊来睡铺盖。
这么做,虽然会有几分麻烦不便。但想到白大哥与师兄千叮万嘱的那句“万万不可落单”,玉涵和韩殊又都觉得可以克服一下。
两人心境坦荡,全然不知道,刚刚被他们讨论到的“白大哥、师兄”同样在想自己。
只不过,他们的心情就与在外的两名天山弟子截然不同了。
刀客与剑客身前,“玉涵”已经开始给菜汤做最后的调味。只见她变戏法般的从自己的小锦囊中取出数个小瓶,看起来只有拇指大小粗细,里面却能倒出各色调味料来。
有了这些调味料的加入,原本就已经热滚滚、十分诱人的菜汤变得更加香气扑鼻。可这一刻,白争流的肚子已经不再叫了。
他的心思当中是满满的警惕。
视线再往旁边飘去,与梅映寒交换片刻……白争流做出在自己袖中翻找的样子,一句话没说,眉尖却慢慢地拢起。
“玉涵”开始舀汤。一边舀,一边笑道:“原本是想在门派中便给白大哥、师兄展现一下我好不容易修来的手艺,没想到,真用上,竟然是在这种时候。”
“韩殊”跟着笑道,“还真别说。从前玉涵做出来的吃食是什么样,我便不多说了,师兄知道。如今却不同,莫说是一碗菜汤,就连一碗白饭,玉涵都比旁人做来要好味几分。”
“玉涵”轻飘飘去睨“韩殊”,道:“你惯会说这些话哄我。讲来讲去,都不过是想让我为你做几道大菜。”
“韩殊”笑着拱手。这是个玩笑姿态,哪怕眼下众人还在险境不曾脱身,看到这一幕,也总能笑上那么一时三刻。
前提是,他真的是梅映寒的师弟。
剑客唇角短促地勾起片刻,到底却还是压了下去。
他这样子,按说一定要引起两个来历不明、顶着玉涵韩殊皮囊的存在疑心。但白争流已经先一步给他搭好了台阶,此刻梅映寒只需要“发现”刀客的不妥当,再怔然片刻,问他:“白兄,你这是……”
两人没有事先沟通,这会儿却能非常自在地演戏。
白争流低声道:“前面见玉涵、韩殊得了师长赠礼,我心中感怀,也想到了师父当年给我留下的东西。说来也不值什么钱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把玩木件,平素从来都是放在袖中的,可刚才我要找寻,却不曾找到。”
这时候,“玉涵”正把两份热汤摆在眼前二人面前。
白争流还记得说一句:“多谢。”
梅映寒却道:“照这么说,便是极要紧的东西了!当真找不到了吗?”
白争流抿抿嘴巴,像是很犹豫,却还是点头。
他安慰梅映寒,“无妨,总归只是一个小玩意儿——”
梅映寒:“但那是你师父难得留给你的东西。”皱眉思索片刻,“这样,白兄,你若是想,咱们现在便出去找找。”
白争流一怔:“这?”
对面的“玉涵”、“韩殊”也道:“师兄,你们现在要出去?”
梅映寒道:“山上这状况,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要下雪。咱们现在出去,顺着来路走一段儿,兴许还能见到东西。到了明日,一个小玩意儿,怕是彻彻底底要被淹没在雪里。”
话是很有道理的,但“韩殊”更有道理地劝他:“如今夜色已深,师兄你们这一出去,万一碰到什么问题,岂不是……”
梅映寒只说:“韩殊,白兄的师父已经不在很多年了。”
“韩殊”一愣。
梅映寒道:“咱们天山上下师徒和顺,自然更该懂得这些小物件对白兄的意义有多深重。”
“韩殊”静而不言。
梅映寒再看白争流,问他:“怎样,出去吗?”
白争流道:“……那便劳烦梅兄了。”
他的表情非常完美。有犹豫,有期待,还有几分心焦。
若是没有前面“‘玉涵’和‘韩殊’拿错穗子”的一出,怕是梅映寒真的会觉得白争流丢了东西。不,确切地说,纵然是现在,他也觉得白争流是不是真的有所遗落。只是先前不好说出口,如今却总算有了理由。
两人又朝屋内的男女说了句“我们尽快回来,你们先喝汤”,便匆匆出门。
离开木屋,周边空气一下子变得冰冷彻骨。
他们顺着几人来时的脚步往前走。最先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一面行路一面低头找寻。这么过了百米,白争流忽而停了下来,道:“梅兄,咱们还是——”
梅映寒看他。
白争流叹道:“我是想要那小东西不错,可若是拖累你一同受冻,却是万万不值得。”
说着,他抬手握住刀柄,将二十八将轻轻抽出。
白争流又道:“师父留给我的最重要东西,不正是这一身刀法吗?只要我还用刀,师父便始终活在我心头。除此之外,其他东西却都没那么要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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