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微微一顿,“竟是这般吗?”
卖馄饨的:“还能怎么样?——哟,眼前就是客栈了。”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没把自己的扁担抬进客栈,只在外头把东西放下,随后便熟门熟路地开始烫馄饨、舀馄饨。
期间,店里的小二来找他打招呼,他也笑着应下。
很快,一碗馄饨被从热汤里舀出来。低头去看,馄饨虽说放了些时候,皮显得偏硬。形状却很好看,飘散的皮儿均匀在馄饨下方散开,里头馅料的形状隐约可见,正应了一句“皮薄馅大”。上头还撒了一把细碎小葱,翠嫩的绿色与米白色的汤料映在一处,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骤起。
白争流的确有些饿了。不过,把馄饨端过来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吃。而是朝左右看看,又招呼小二,问:“可否帮忙拿个新碗来。”
卖馄饨的一愣,解释:“别看我前头把那人吃过的碗也放进桶里,可干净、用过的碗筷,在桶里可都是分开的!”
白争流回答:“我知道。”
梅映寒则说:“他就是爱讲究这些。吃东西前,定要仔仔细细地把手洗过一遍。若是一直拿着你的碗筷,可不是耽搁你做生意吗?”
算是个解释。卖馄饨的抿抿嘴巴,像是接受了。白争流则朝情郎斜了一眼,眼神轻飘飘,像是在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新习惯?”
梅映寒只朝他笑笑。白争流便又抿起嘴巴,露出一个带着矜持的神色。梅映寒看在眼里,眸中笑意加深。
不多时,小二带着新的碗筷过来,白争流果真把馄饨连同汤水都倒了进去。之后,便是与卖馄饨的告辞,与去小二说房间。
小二应道:“好咯!两位客官,一间上房——”
梅映寒:“我们没有要‘上房’。”
小二:“我们这儿都叫‘上房’。”
白、梅:“……”忍俊不禁。
交了银子,拿了房牌、钥匙,小二带两人上楼。
路上,大堂的饭菜香味不住钻进白、梅鼻翼当中,小二轻轻的哼歌声响也不停落入两个江湖客的耳朵。很难想象,这样富有烟火气的场景,竟有可能是虚假的吗?
“就是这儿了,”小二推开一间房门,“客官看看,你们可满意吗?”
白、梅往屋子里一看。两人对衣食住行都没什么讲究,哪怕花了钱,也只图一个干净。这么一来,自然不觉得眼前“上房”不妥。
见两人点了头,小二便笑道:“好嘞!若是想要热水,无论是把牌子挂出去,还是找我们说一声,都行!”
白、梅应了,白争流想了想,拿一种随意的态度问他:“听说贺城那边马上要斩一个拐子?有说是什么时候吗?”
话音、神色的随意是真的,心理上,白争流却颇为紧绷。
如果卖馄饨的说了假话,如果两边儿的消息对不上号……
“是有这么回事儿,”小二点点头,“不过,我一般不往城里跑,具体的也不太清楚。”
白、梅:“这样。”
小二脸上透出点义愤填膺:“要我说,光是斩了,未免便宜那群人!就应该把他们千刀万剐,再把每片肉片都拿去喂狗。”又叹气,“掌柜的上次回来的时候说,衙门那边还在审呢。拐子抓住了是不错,可之前没了的人去了哪里,他们却无论如何都不交代,唉!”
白争流:“竟还有这等事?”
小二:“正是呢!”说着,侧头听听,忽地“呀”了一声,“客官,你们先歇着。下头有人在叫我哩,我便先下去了!”
白争流点点头,小二连忙朝楼下跑。听着青年人“咚咚咚”的脚步声,白争流缓缓关上屋门,低头,注视自己面前的一碗馄饨。
他面前,梅映寒手腕一翻,掌心正是一块灵石。
“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他说,“还是探上一探。”
白争流微微苦笑,点头。
他看着灵石被送入碗中,等了良久,碗里没有丝毫反应。
这却让白争流高兴不起来。他问情郎:“映寒,难道咱们一路听到的消息当真都是假的?都是拐子在作乱,如今,人已经被抓着了?”
在往常,这自然值得庆幸。可现在,白争流只觉得原本清晰的前路又被覆上一层迷雾。
贺城一定是有问题的,他们的线索却断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257章 夜半
梅映寒:“不急。既然这碗馄饨没问题,便先吃吧。”
白争流:“……”默默地看里面的灵石。
梅映寒看在眼里,一边笑,一边摇头,说:“自是拿水冲过的。”
白争流这才宽心,三口两口,把小馄饨吃了一半儿,再把余下的推给情郎。
一碗馄饨下来,两人的胃口也算打开,可以商量:“兴许不是‘线索断了’,而是拐子与阴石,本就是分开的两件事。”
这个思路是白争流提出来的。梅映寒想了想,“前面那户人家舅父的经历,咱们都曾听过,也商讨过多次。我觉得,应该还是要往上面考虑。”
白争流思索:“你说,那些‘拐子’说不出失踪之人的去向,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他们原本就不知道,又能讲出什么来?”
梅映寒:“有可能。”
白争流:“八里镇的气氛是比其他地方好很多,但细想来,这也不算奇怪。消息的传递需要时间,尤其现在外头的人都断了与贺城、镇子的往来。他们没听说‘拐子’被抓,自然高兴不起来。镇上却不同,这儿的人只觉得危害已经没了,日后尽能安心过日子。”
梅映寒:“有道理。”
白争流:“只是事情要真像咱们想的这样,要不了多久,新有人失踪的消息传过来,从贺城到镇子,所有和睦的场景都要崩盘。”
梅映寒点点头,“咱们明日进城,便像是在灵源一样,直接去找本城官员。”
白争流:“也不知道又要碰到一个什么官。”
梅映寒:“无论他是什么官,当下不妨碍你我做事便好。”
白争流笑笑:“也是——见了人,先把失踪者的案卷找出来。他做得定然没有曾郡守那样详细,倒也无妨。只要把人对上号,咱们就能看看那些人究竟是真的完全没有共同点,还是其实也有些。”
梅映寒点头:“如此一来,也就不必担心你我进不去鬼境。”
白争流摸摸下巴:“话是这么说,但我其实觉得——”
梅映寒:“什么?”
白争流:“那些鬼境其实挺想让咱们进去的。你想啊,最开始是常家老鬼,刻意引着咱们弄什么夺舍阵法。一直到景州那会儿了,他都不想放弃。
“前面在灵源的时候也是,荣王虽没脑子,但这对咱们来说是好处。他想要咱们的血肉,这点不会有错。
“余下天山老鬼、孟玉娘他们暂且不说,在京城的时候,一宫的鬼怪可都是冲着谢娘子肚子里的灵胎去的。足以见得,如你我、如那两个孩子一样修灵的人,对阴邪是种克制,却也是种大补之物。”
梅映寒:“……”
出身于以卖雪莲发家的天山,梅映寒作为大师兄,头一次意识到在阴邪们眼里,自己和争流也是两棵“雪莲”。
想到凌霄子师伯在生意里赚得如何盆满钵满、那些富商是怎样追逐年份更高、功效更好的雪莲,梅映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有许多话想说。
情郎考虑得多半不错,对他们而言,进入鬼境恐怕从来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怎么从中脱身;
贺城一行,恐怕比他们从前的所有经历相加都更要危险。虽然口说无用,可梅映寒还是希望进入鬼境之后,情郎能够当心一些、再当心一些……
思绪太多,一时找不出哪里是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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