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们连忙挪开眼神。没想到,紧接着就听百夫长叹一口气。
士卒:“……”胆战心惊!百夫长难道要针对关于他的那些叨咕说些什么了?
他们屏住呼吸,忐忑地等着。没想到,没等来百夫长的话音,而是又等来一声叹息。
这下子,有士卒耐不住性子了,直接问:“百夫长,你们这是怎么了?”
白争流摆出欲言又止模样。梅映寒则抿抿嘴,说:“兴许只是我们看错了。”
“什么‘看错’?”士卒们追问,“若是碰到什么麻烦,定要直说!”
“正是!这些日子,弟兄们承蒙百夫长们关照,正愁没个地方回报呢。”
“若百夫长们有什么问题,我等定是两肋插刀……”
白、梅听着这话,看向那个要“两肋插刀”的士卒。
对方穿着盔甲,盔甲上却有豁口。还不止一个,而是一左一右地分布在身体两侧,可不就应了那句“两肋插刀”?
两人心头微沉,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停顿片刻,才将预备好的话音吐露。
“昨日在城墙上,对面儿的主将曾提着刀,往前走了一回,你们记得否?”
“主将……”士卒们面面相觑。片刻后转过头来,很诚实地告诉白、梅:“不记得。”
当然不记得,白、梅就是瞅准这点来编话的。
他们嗓音压低,露出比前头更为难的姿态,继续与士卒们讲:“我们是把你们当兄弟,才这样与你们说……你们知道的,我俩从前未在当兵,而是在江湖上行走。只是途径贺城,见你们守城悲壮,心中不忍,这才加入。”
士卒们点点头。虽然没见证白、梅加入的那天,可接下来的相处,已经足够他们看出白、梅与自己的不同。
见周边鬼兵很容易接受了自己的话,白、梅才继续往下讲:“因这个,我们的消息来源比你们广上许多——那姓郑的,惯用的兵器压根不是刀,而是斧头!”
鬼兵们:“嘶!”
他们捏紧手中吃了一半儿的黑窝头,惊疑不定地看着白、梅。
不过,白、梅知道,别看鬼兵们表现得十足惊诧。可要说他们因自己的话联想到了什么,却是万万不会的。
最多是多了几分好奇,没看投到两人身上的目光“唰唰”多了许多吗?
这就足够了。借着这份短暂的关注度,白、梅斩钉截铁:“倒是有一位将领,是用刀的。只是——”
一名鬼兵追问:“是谁?”
两个青年缓缓开口:“凌华。”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士卒都变得安静。
就连原本在吃窝头的鬼兵,这会儿也停下咀嚼,像是大脑完全放空。
白、梅颇为耐心,也不催促,只等鬼兵们自己反应过来。
他们未等太久。没一会儿,就有鬼兵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凌将军是咱们这边的人,我原先还盼着他带兵来救咱们呢!他不可能背叛,你们莫要胡说!”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钥匙,把在场其他鬼兵的话匣子一并打开。
“对。百夫长,我敬重你们。这几天,你们不止一次地救了我。若是需要我为你们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直说!唯有眼下这话,万万不能乱讲。”
“那可是凌华将军……”
“当初那昏君手下的狗官占了我家田宅不说,还要糟蹋我妹子!正是凌华将军带兵经过,将那狗官拿下不说,还替我们那儿的百姓分了地。那以后我就下定决心了,要当凌华将军手下的兵!……虽然后头被分到高将军这边,可高将军与凌将军都在傅主君麾下,也算是达成心愿。”
“我也一样。凌华将军救了我全家,百夫长们,虽然你们也救过我,可还是凌华将军待我恩义更重。”
“……”白、梅静静听着鬼兵们的话音,并不出言反驳。
相反,士卒们越是这样讲,他们越是安心。
只因他们的话,不但是在说凌华待他们有几多恩义,也证明着另一件事。
直到士卒们的话音逐渐平息了,白争流才总结:“所以,你们当中,不少人是见过凌华将军的?”
鬼兵们微微一怔,迟疑着点头。
白争流便说:“既然见过,那你们也和我们一样,好好观察一下对面儿那带刀的主将。凌将军对你们有恩,见了他,你们自然能够认出。”
鬼兵们茫然,深觉摸不准百夫长想说什么。
良久,才有一人说:“战场刀剑无情,我们又并非百夫长们,有一身好功夫。光是活下来,待我们而言已是难事,何况观察其他——”
白争流道:“若那真是凌华,今天怕是不会再有‘刀剑无情’。”
鬼兵们更加怔忡。梅映寒为情郎补充:“实不相瞒,我们与凌将军,有一段故交。他与我们师门当中一位长辈关系极好,便是亲生兄弟,也不会有将军与我们长辈一样亲近。”
这事儿鬼兵们倒是头一回知道。他们纷纷展露惊讶,白争流则借此当口,紧跟着道:“也不光是我们看到了凌将军。昨天,凌将军应该也看到了我们。”
梅映寒:“我们看到凌将军时惊讶,凌将军见到我们,怕是也一样惊讶。”
白争流:“我们想不明白凌将军为何会带兵攻城,凌将军多半也想不明白我们为何身在城上……”
梅映寒:“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白争流:“兴许也不是‘误会’,而是咱们不知道的阴谋。”
梅映寒面色微紧,露出严肃神态。
白争流说:“我就是随便一说,你莫要紧张。”
紧张?
听到这两个字,鬼兵们也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屏住呼吸。
是因为百夫长们话说得太笃定吗?为何不知不觉间,他们像是已经相信了?
外头的并非敌军,而是自己敬仰的将军……不不不,怎么可能!若是如此,他们前头打的这些仗,日日都有的拼杀与牺牲都算什么?
拼杀……牺牲……
鬼兵们脑海中闪过许多战斗画面。有身旁的兄弟坠下城墙,也有自己的胸膛被人洞穿。
可是一晃眼,这些画面统统又消失了。那个在心头扎根已久的念头再度浮现:“我没有死,我活得好好的。”
“不过,”偏偏这时候,百夫长们又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俩并未看错想错,那果真是凌华将军。那么,至少今天,他不会再攻城。”
“咕嘟”。
鬼兵们纷纷咽一口唾沫。
他们看到眼前两个青年抬头,平静而笃定地问自己:“你们敢赌吗?”
鬼兵们:“赌……”
“若对面儿果真放下一日攻城,就相信我们的话。若是不放下呢,则说明我们弄错了。”
鬼兵们捏拳的捏拳,喉咙发干的发干。
“怎么可能会停,”他们说,“我们是日日都要打的,还不知道究竟要打多久。”
“援军究竟什么时候会来?”他们说,“再怎么下去,城中迟早要没有吃的。”
“城中百姓都怕咱们呢,”他们说,“也不想想,若是没有我们,他们要如何过……”
“赌吗?”
白、梅又问一次。眼神在说:“看吧,你们都这么不相信了,为什么还要犹豫呢?只要点一点头,就能得一场胜。”
“赌!”终于,有鬼兵下定决心,悍然开口。
作者有话说:
虽然……但是……
我还是怀疑有个怪物把周末吞掉了(宽面条流泪
第280章 策反(下)
以这个鬼兵的话音为起点,往后,营房当中,响起一连串儿的“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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