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业十五年(3)
卞云捧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方嘉顺手捏了捏卞云笑到变形的脸。
“二哥你别问我,我还是个孩子。”,卞云坐直以后,一本正经地说。
方嘉:“我也没成年。”
方嘉的年龄在队内倒数第二,他是冬天的生日,现在的确还没满十八岁。
想到年龄这茬,薛行如梦方醒地把他从沙发里拽出来:“不说我都忘了,你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快点,看书去。”
方嘉一听复习,脸立刻就耷拉了下来:“晚上还有行程,让我歇会儿不行吗?”
卞云也帮腔:“是啊,我们年纪还小,不能受累。”
“不行,快去。”
薛行的相貌最有攻击性,两道剑眉笔直,眸光如星,板起脸来比陆湛威严多了,卞云也不敢没大没小的。
方嘉一个人孤立无援,朝角落里的蜷川求救:“三哥…”
那天见过李郁之后,砗磲手串就成了蜷川心里的一道疑影,他一心想着这件事,随口敷衍道:“大家都累了,算了吧。”
他披起一件外套就往外走去。
方嘉:“三哥?”
“我去练习室。”
卞云看热闹不嫌事大,对薛行道:“看,三哥被你气走了。”
薛行罕见地吃瘪了,默默不语。
练习室没给蜷川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刚来中国的时候汉语不好,做什么都慢半拍,他都觉得自己拖后腿,更别说教舞蹈的老师了。
为了让每个人都听清楚,刘洋的嗓门一直很大,喊拍子的时候声音洪亮,满满当当地填进房间每个角落里:“一,二,三,四,跟上!过去!对,跟上,手!腿!你做梦呢?!”
他的声音骤然又拔高一个八度,所有练习生都停了下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扫到蜷川身上。
一阵劲风刮到眼前,蜷川想也不想就伸出了手,板子毫不犹豫地落下来。
刘洋恨铁不成钢:“知道自己什么问题吗?说说。”
蜷川无力地张了张口:“不…没有,不知道。”
“还敢说不知道!”,刘洋反手又是一板子。
蜷川:“我…”
“你看看他!”,刘洋用板子指了排在蜷川前面的男孩,“再看看你!慢了多少心里没数吗?还要我教几遍呐?啊?”
蜷川知道自己慢了,他也想说,但话到嘴边都是日语,仅有的几个中文单词也被刘洋吓回去了。
刘洋气得不行,别的孩子挨骂至少有反应,蜷川就不一样了,不知道这孩子是说不好中国话,还是脑袋里天生就缺根筋,除了点头摇头,其他回应一概没有,骂得多难听都不哭,别说哭了,人家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他把板子一扔,坐在落地镜前:“到底听得懂我说话吗?”
蜷川诚实地摇头。
得了,又是点头摇头,刘洋烦躁地一挥手:“那你出去!”
蜷川:“啊?”
“啊什么啊!”
刘洋彻底怒了,怎么会有这么木的孩子,气势汹汹往门外一指,咬字清晰:“出去!”
蜷川懂了,揣着一双红肿的手默默离开。
他刚把门带上,半空响起一缕乐声。
津轻三味线?蜷川听邻居家的婆婆弹过,想不到这里也有人会这门乐器。
隔壁的练功房空着,透过门上一条狭窄的磨砂玻璃,蜷川辨认出里面的人是李郁,便大着胆子从门缝挤了进去。
蜷川莲是李郁在日本旅游时捡到的,他在娱乐圈浸淫多年,慧眼识珠,看了一眼就断定这个小男孩以后能成气候,蜷川的爸爸好赌,正嫌这个孩子累赘,什么也没问就点了头。
为了避嫌,李郁没有将蜷川留在玉面,而是送去了隔壁星河,时不时过来视察一下小朋友的成长情况。
他原来只是把蜷川当成儿子养,也着实没想到日后会有那么多出人意料的展开。
此刻,李郁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琴上,他用玳瑁片勾弦:“天阙沉沉夜未央,”
停顿片刻,又勾弦:“碧云仙曲舞霓裳。”
身体微微后仰:“一声玉笛向空尽,”
扫弦:“月满骊山宫漏长。”
蜷川被李郁盯着,他的目光好像在问自己“如何?”。
蜷川找不到恰当的词回应,李郁早知如此,也不多话,用拨片轻轻一击琴身,扫过纤细的琴弦,一首本来清幽的曲子被改得铿镪顿挫,三味线本是“克制”的乐器,不在于放,而在于收,但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弹到尽兴时,微微倾斜三味线,右手反拨,用力一扫,在这个音符的余韵里肆意挥弦,蜷川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李郁看到蜷川如此,嘴角含笑,一瞥按弦的那只手,目光转暗,犹如剑客拔剑前最后压抑的一瞬,继而他的手指如莲花一般绽开,一长串激烈的琴声在手中流淌,玳瑁宝光流灿,满室生辉。
《八千代狮子编曲》,李郁删去大段铺垫,又改了几个音,力求用一把三味线也能弹出合奏的气势,还好琴找日本匠人定做的,不然也经不起他这么大开大合地折腾。
一曲毕,他适时按住琴弦,乐声停止,室内寒凉彻骨,最后,李郁握住拨片,每拨一下,就念一句白居易的《羽衣歌和微之》:“玲珑箜篌谢好筝,陈宠筚篥沈平笙。清弦脆管纤纤手,教得《霓裳》一曲成。”
把琴平放:“献丑。”
蜷川愣住了,李郁看着他笑:“不鼓掌吗?”
蜷川赶紧啪啪啪地拍手:“好听!”
“看到三味线就想起你了,”,李郁道,“索性拿过来弹一弹,逗你开心。”
他见蜷川揣着手,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又被打了?”
“是,因为我太迟钝了。”
“我看看。”,李郁拉起蜷川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低下头,仔细检查手心的伤痕。
蜷川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挨打不是什么光彩事,一个劲儿把爪子往回抽:“不要看。”
李郁看穿他的心事,干脆把蜷川一整个人拉到胸前,用手臂箍紧,闷声笑道:“每次来都能看见你被打,话说回来,不就是慢了一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年蜷川十岁,身在异乡,吃不好睡不好,又被种族限制得死死的,个子比同龄男孩矮了半个头,而李郁身材高大,胸膛又宽厚,两个人现在的动作就像成年雄狮抱着一只小猫崽。
练习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李郁深深吸进一口清冷的空气,很享受这一时半刻的宁静,“为什么会慢?”
“无论如何也想做到完美,拼命想着这个念头,反而不行呢。”,蜷川说完这些,深感挫败,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去。
李郁点点头,他放开蜷川,让他和自己面对面席地而坐,为了照顾蜷川的个子,他还弯了一点腰:“那就一点点来,别着急,谁没犯过错。”
“修正错误,弥补遗憾。”,李郁给他顺了顺毛,“你还小,有的是机会。”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合适,低下头笑了一声:“唉,是不是太老套了。”
“不,没有,很好。”
李郁拍拍蜷川的肩膀,皱起眉头,“你身上太冷了。”
言罢,李郁起身要走。
蜷川像个小尾巴一样缀在他身后:“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李郁把手插进衣袋,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我又不是星河的艺人,天天往这儿跑也不像样,再说吧。”
李郁有钱,有地位,长得帅,性格过得去,是个很容易被喜欢的男人,当蜷川意识到李郁也喜欢他的时候,比中了彩票还要高兴,李郁能在这么多追求者里选他,证明蜷川莲也是个不错的人。
曾经,李郁很用心地喜欢过蜷川,但是死了一次之后,就没那么用心了。
作者有话说
李·花心大萝卜·郁给大家划重点:撩汉一定要投其所好
ABANDON
“我喜欢的小姐姐要和我喜欢的崽崽一起上综艺啦!!!!”
周婷狂喜乱舞,抽走骆漫漫手里那本看了一个月还停留在ABANDON的单词书:“六秒的小分队!还有骚大的全员,都是我喜欢的,下周就播了,你一定要陪我看啊!”
骆漫漫披头散发的在宿舍里闭关一整天,顶着满脸油光伏案苦读,看到后来都魔怔了,书上的英语字母仿佛都活了过来,在她眼皮子底下风骚扭动。
周婷基础好,在这节骨眼上还能无忧无虑地追星,骆漫漫恨得牙痒痒,劈手把书夺过来:“烦死了没见我还背书呢吗?你要看自己看去,别拉上我。”
“骆漫漫~”,周婷像个橡皮糖一样锲而不舍地黏上来,眨巴着开过双眼皮的眼睛,“12月还有一次四级考哦。”
“我去你的。”,骆漫漫一巴掌把她拍走。
周婷不依不饶:“骆漫漫~”
骆漫漫把书立起来遮住脸:“周婷我劝你善良。”
“你不陪我看正片的话,看看预告总行吧?第一集预告刚出来,还热乎着呢。”,周婷腆着脸又贴了上去,骆漫漫还没点头,她就急不可耐地按下了播放键——
预告在一阵轻快的纯音乐里开始,第一个入镜的是卞云。
“我特别喜欢狼人杀!”,卞云双眼直发光,“手机里有好几个APP。”
公司给卞云安的是元气小奶狗人设,最讨奔三的大姐姐喜欢,画面外的几个STAFF差不多都是这个年纪,故意逗他多说话:“那你玩的怎么样啊?”
“很多人夸我声音好听,但是没人夸我玩得好。”,卞云找出一件复仇者联盟的T恤,放在肩上比了比,放进箱子,故作老成地叹气,“我不喜欢当狼,当狼太难了。”
后期给卞云配上一对尖尖的猫耳朵,他说不喜欢当狼的时候,耳朵也耷拉下去。
画面一转,陆湛和蜷川莲准备出门,看到摄像机过来,蜷川莲拉拉陆湛的衣袖,示意他看镜头,两个人什么都不必说,站在那里微笑就非常赏心悦目了。
好事的STUFF问:“有人说队长和莲莲长得像,你们同意吗?”,这句话被后期变声,还加上两倍速,抹掉了那一点点不易被察觉的火药味。
陆湛关掉鞋柜上的灯,室内顿时变得昏暗,他把房门打开一条缝,站在阳光里:“我知道啊,确实有点像。”
一明一暗之间,有了光影加持的陆湛更好看了,周婷拉着骆漫漫尖叫:“漫漫漫漫!你看他!他简直是仙子,仙子你懂吗?仙子!!”
那个二倍速的声音又问:“那队长是C位,莲莲可不可以也站C位呢?”
陆湛和蜷川相视一笑,前者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个有些尖锐的问题:“我们可以轮流C位啊。”
说完,陆湛轻轻碰了碰蜷川莲的手,蜷川莲得到信号,引摄像机去拍方嘉和薛行。
方嘉抱着一摞练习册,薛行从上面抽走两本,往他已经鼓鼓囊囊的书包里塞。
“我的手好酸哦。”,方嘉对镜头说悄悄话。
薛行贴心地从他手里接过了一整摞练习册,继续和书包斗争,方嘉好心地做解说:“我要高考了,二哥在帮我整理学习材料。”
STUFF:“录节目也要看书啊?”
“对,录节目的时候也要看书。”,方嘉乖巧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