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等他说完这场,就去找伯父商议一二,左右不差这半天时间。
齐鹤来安慰下自己,手下意识又抚上自己的右眼,感觉到指腹下跳动不停的眼皮,他心里遏制不住的想起宁景那句“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顿时心里怒火就是腾的烧起,气的他抬手又砸了一个茶杯。
“无稽之谈!荒谬至极!见鬼去吧!”
而他不知,此时一队人马已经从青山学院下山,直奔玉周城内而来。
荆高义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褐色长衫,头戴方巾,腰挂青山学院夫子印信玉佩,打马在前,身后跟着一众同样骑马的学子,再往后,还有一些闻风而动的学子疾步跟着过来。
他被众人瞩目着,心中不由浮起自得之意,更捏紧了一下手中锦书。
就在今日一早,他接到了院长传令,让他持院长亲笔手书,下山去往望春楼一趟,见宁景面,将手书给宁景。
这一封手书,却是斥责宁景诸多行为,于学院之时,不思学业,不友同窗,不敬师长,被逐出学院后,心术不正,弃书生风骨,为银钱折腰,行事肆意妄为,提倡不正之风,累及青山学院名声受损。
且,院长听闻宁景曾于家乡劣迹斑斑,声名不端,实在有辱其秀才之身份。
特此,昭闻天下,逐宁景出学院,夺宁景秀才之名,今后凡圣贤之地,皆不纳其人!
荆高义当时一看到这份手书,心中惊骇难以言表。
院长这不仅是要昭告所有人,宁景行为不端正,人品瑕疵,被学院逐出,还要剥夺了宁景的秀才功名。
剥夺功名,是青山学院院长才有的权利。
凡是学子,拜入学院,就是院长之徒,承受其师恩。
姜朝十分尊师重道,身为传师授业的师父,青山学院院长有着诸多权利,其中一项就是夺去院中学子功名,哪怕已经被逐出学院,亦能。
凭着这一点,哪个学子在他面前都服服帖帖,毕竟谁也不想辛苦考取的功名一朝被夺去。
而且,被剥夺功名是其一,其二含义,却是亲自被院长逐出了师门,剥夺了读书人身份!
学院学子,哪怕是被逐出学院,依旧是能以院长弟子自居,表明他曾于学院中进学,是读书人之间最常见的自荐之法。
而宁景今后,却是不能再以此自称,他就算空有一身学问,但不被学院承认,其他同样的读书人也不会承认他。
宁景往后,连以读书人自居都不能。
青山学院院长是位宽厚仁慈之人,从未如此惩戒过一人,宁景,是第一个。
荆高义不知宁景这是犯了何事,惹得院长如此严惩,但是,这不妨碍他高兴啊!
他几乎是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把这件事宣告了出去,他没有急着下山去找宁景,而是一个个去告诉自己的好友,告诉自己的学生,让人一传十十传百,恨不得要整个青山学院的人都知道。
然后,他才带着这大批人马往玉周城而去,直逼望春楼。
平夫子也骑马跟在荆高义身边,浑浊的老眼瞥了难言激动之色的荆高义一眼,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说不出的讥讽。
荆高义自然听到这一声讥笑,但是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只觉得自己扬名立威的机会到了。
其实,在此之前,他逐出宁景的理由并不能立得住脚,尤其是齐鹤来借他之名行敛财之事暴露后,害得他也跟着丢了脸,之后宁景被赶出学院,虽然也找了一堆污名掩饰,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详情。
也得亏,宁景只是个没有背景的穷酸学生,连喊冤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事情才没有闹大。
可是,后来,宁景不仅没有一蹶不振,还成了整个玉周城鼎鼎有名的景先生。
不可否认,知道后,荆高义慌了。
他实在有些怕宁景还记着旧事,要来学院喊冤翻案。
现在的宁景不同往昔,他有自己大批的听客,其中不乏有权贵者,会成为其助力,向学院施压,调查当初之实情。
若是事情真的暴露了,荆高义觉得自己都没脸待在学院了。
所以,他决定先发制人,一直于学院中诋毁那景先生,谁批判景先生,他绝对冲在最前附和。
而由于学院本就站守旧派,多的是人看不惯宁景为女子哥儿说话,还讲那些荒诞无稽的话本,所以多的是人仇视宁景,每次荆高义一喊要讨伐宁景,以前夫子的名义训斥他,众人就争相喝彩,捧着荆高义。
可是,荆高义这话都喊了两个多月了,说了不下三四十回,逢人就骂宁景,也没见他真的去,所以久而久之,众人反而对此生厌,背地里嗤笑荆高义敢说不敢做。
这些话荆高义都听在耳里,他心里也是羞愤,可是,真要他去当面收拾宁景,他又不敢。
真当他傻啊,宁景现在啥身份?
那是景先生,大名鼎鼎的景夏,十二花神的芍药花神,他的追随者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自己。
嘴上讨点便宜就得了,不会真的有人傻到去来真的吧。
反正荆高义觉得自己不是这个傻子。
可是,现在,这个机会主动抵到了他手里。
现在,他拿着院长手书,去收拾宁景,却是名正言顺,大势在他!
今天之后,所有人知道他并不是敢说不敢做,他将踩在宁景身上扬名,竖立他的威信!
第227章 大水冲庙(二合一)
望春楼。
侍从过来催了第二次, “鹤先生,该登台了。”
齐鹤来不爽的啧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两步, 又停下,问向自己用的惯的那个侍从,道:“我让你送去的信,送到了吗?”
那个侍从一行礼,道:“回鹤先生, 送到了。”
齐鹤来眉宇间急色不减,道:“那你可见到什么人, 对你交代了什么吗?”
侍从摇摇头, 道:“未曾。”
齐鹤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焦躁,不可否认, 他确实被宁景的那些话影响到了, 一个早上,不管他如何安抚自己, 都是心神不宁,明明外面是万里晴空,他偏偏感觉心头像压了一层重云, 喘不过气。
思前想后, 他还是决定写了一封书信, 让人送去给齐永元,这样心里也好有个底。
罢了,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快些把今日的书说完, 再去伯父处一行。
齐鹤来打定主意, 这次不管那明先生如何插话,他都不会再被气得拂袖而走。
也真是见鬼了,每次一见到明先生他就忍不住火大,然后就忘了正事,满脑子都是日后他翻身了,定要明先生好看。
齐鹤来面沉如水,哪怕他戴着面具,周身气压依旧低沉骇人,让旁边的人退避三舍,就怕触了这位新晋先生的霉头。
有人不由暗自嘟囔,真想不明白,景先生那般文雅温和的人,怎么收了这么个傲慢跋扈的弟子,而且这位弟子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之处,全靠话本好,再加上托了景先生的福,才有如今的风光。
不过,这些话他们也只能在心里嘀咕一二,表面上依旧恭敬的目送着齐鹤来去了前台。
齐鹤来登上高台,下面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而且几乎清一色的女子哥儿,男人寥寥无几。
齐鹤来目光往下一扫,看着那些或期盼或仰慕的眼神,他心里不由一阵得意舒畅,一直以来的烦闷都消散大半。
他终是体会到了冉书同说的,当说书先生的滋味了。
不仅仅是能轻易就得到大把银钱,还被这许多人爱慕追捧,仿佛他就是他们心中的神明信仰,这种种滋味,不是言语能道明,却让人如行走云端,飘飘欲仙。
齐鹤来甚至有一瞬间想过,不如去和他伯父自荐,以后他伯父写话本,由他来说书,让伯父全力扶持他,他也想做一做南燕州第一说书先生,而且这样一来,他也算抢了明先生的机遇,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可是,再一想,说书先生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营生,被人评头论足,为读书人看不起,而且他马上要去秋闱,只要中了,那就是一条康庄大道,何必轻贱自己做这种事。
齐鹤来打定主意,说完这一场书就抽身而走,索性他已经捞够了银子,足他去打点上下,秋闱后还能支持他体面的前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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