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哥儿一笑,落落大方道:“我是你夫郎的夫子,鄙姓百里,你同样唤我百里夫子就好。”
宁景含笑点头,从善如流称呼了一声。
百里夫子道:“我知你来意,随我来吧,仆从就不要跟过来了。”
宁景点头,让马夫带着东西先在外等候,只把送给彭漱玉的见面礼带上,就随百里夫子前去。
进入婧院,这会儿正是上学时刻,朗朗书声在空回荡,漱漱风吹树叶的声音相合,行走在青石林荫道上,清风一过,光影斑驳。
这是一处能洗涤心灵的地方。
宁景目光淡淡扫过一眼四周的景色,并没有过多左右张望,跟着百里夫子穿廊过林,走了有一刻钟之久,终于来到了一处幽静场所。
若说前面还能不时看到人影,进入这处静谧院子后,就是除了自然之声,就不闻人音不见人踪。
而且,宁景进来时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个院子匾额都没有,也不知叫什么院子。
百里夫子把人带到,便停下脚步,道::“景先生,院长就在里面,你自去便可,我就带到这儿,先告辞了。”
宁景拱手一礼,道:“麻烦百里夫子了。”
等百里夫子离开后,宁景感觉周围更是寂静,似乎自己是来了一处无人区,明明周围的景色优美自然,但他却感觉从心底里有股孤寂之意油然而生。
也不知,宿住在此处的人,是何心境。
宁景收拾了心情,袖袍一摆,抬步往里走。
一路上,连个仆从都没有,宁景只能根据直觉往前走,也幸好这里只有一条石板小道,只供一人步行过去,连同行之人一起并肩走都不行。
宁景看着这条通向高处的小道,有些若有所思。
这条石板路,怎么看,怎么像一条不能回头的独行之路,一旦踏上,就只能一人往前走,没有同行之人,没有回头路。
宁景的眉头不由微蹙,这条路太孤寂了,甚至透着一股决绝之意。
他压下心头的思绪,目不斜视,也没有犹豫,直接往前走去。
一直走了有半盏茶时间,宁景忽然听闻到一阵幽寂的琴音,在这个空旷的环境,像有立体音环绕似的,琴音从四面八方而来。
难以言说这是什么曲子,宁景也没听过,只觉得悦耳而空洞,不是说它没有内涵,而就是空洞,听得人的心房都像破开一个口子似的,冷风呼呼往里吹。
但,一转而,那琴声倏忽拔高,如乘风踏浪,冲破山巅,直入天际,欲破苍穹——
宁景踏着这道琴音一路走去,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一处翘崖巅上,在一处八角亭里,看到了一道背对着他的纤细身影。
一身青衣,铺落满地的白发,山风凛冽,宽大的袖袍猎猎作响,白丝在风中纠缠。
琴声落,宁景站在亭子外,拱手作揖,朗声道:“宁景,见过彭院长。”
那道身影没有回头,只有一道轻柔空灵的声音随风飘来。
“景先生上山之时,可曾感觉孤立无援,步履维艰?”
宁景听闻,轻轻一笑,道:“初时有过,但越往上走,我感觉到的是,后续有人。”
第213章 四张纸条
宁景这一句话, 让山巅之上安静许久,只有猎猎风声。
良久,一声轻柔缱绻的声音夹杂在狂风里, 细碎的传来,“这句话,他也曾对我说过。”
那道青衣身影抱琴起身,缓缓转过身来。
青衣白发在风中缠绵,发丝抚在她的脸上, 明明发如雪,偏偏一张脸像冻结了岁月, 还是碧玉年华的模样。
宁景见过很多美人, 可以说前世华夏很多人都见过各色各样的美人,哪怕不是当面见,银幕上也能看到一二, 只是这些人的美, 都不足以拿到这位面前来献丑。
并不是说她五官多么精致,而是这个人一出现, 就仿佛让人看到了深庭院落里,苍苍暮色下,白雪簌簌而落, 一位佳人坐于炉火旁, 静静看着这静谧雪景。
有人说过, 事物的美常常不在于它的形,而在于它能让人联想到无限美的场景。
没有哪种美, 比人的幻想更美。
但宁景也就看了两眼, 就垂下眼帘, 这样直视一位长辈, 到底有些冒犯。
“宁景见过彭院长。”他再次行礼,态度尊敬,心里却是琢磨起刚刚风中的那句话,那个“他”是何人。
逸帝么?
彭漱玉抱琴走出亭子,素手将纷飞的发丝别到耳后,微微侧脸看向宁景,孤寂却暗含点点温柔的眸子不着痕迹上下打量了宁景一瞬,她像是忘了刚刚莫名说的那句话,颔首道:“景先生不必多礼,此处不是待客之地,请随我来。”
宁景浅笑应下,心里却是一松,明白自己第一关过了,彭漱玉对自己印象应是挺好。
诚如她说的,这里不是待客之地,却又偏偏以琴音将宁景引过来,问了那一句话,若是宁景不能让她满意,便没有什么好说的,怎么来就怎么回去。
宁景随着彭漱玉来到了一间半山腰的木屋前,这里有一颗苍劲古松,下方是一张石桌,两把石凳,树下香炉中缕缕白烟如线,徐徐升腾,凝而不散。
“景先生请坐。”彭漱玉袖一抬,示意宁景落座。
两人相对而坐,立马就有仆从端来茶点,为二人倒上香茗。
“景先生,你信中提的‘开源’与‘增学’之事,我非常感兴趣,特请景先生一来,详谈一二,景先生大可畅所欲言,若为我婧院所用,也自当会同等回报于景先生。”
宁景颔首,他能引得彭漱玉亲自接见他,自然是于信上说了两项对如今婧院颇为有用的建言。
“恕我直言,婧院虽然眼下欣欣向荣,颇是风光,然而底下却隐患重重,在下不明全部,就不多言其他,单就说说我提议的两点。”
宁景将他带来的锦盒拿出来,呈放在石桌上,推向彭漱玉,淡笑道:“其一,为‘开源’。”
“我知各位婧院先驱圣贤无谓名利钱财,只想造福女子哥儿,所以婧院收教学子,不仅不以此为利,甚至投入良多,入不敷出,一直以来,大家也有怀善举,各方来援,在下也曾尽过绵薄之力。”
“只是如此一来,到底主动权不在婧院手中,一旦出现财力短缺之难,能一次求助外援,但不能次次求助,远不如婧院自己拥有‘开源’之能。”
彭漱玉拿起锦盒打开,里面并不是金银珠宝,也没有什么奇珍古玩,仅仅只是一沓纸,这纸甚至不能称的上是上好宣纸,隐隐还有墨迹渗透,可见一行行字迹。
用这样一个华贵锦盒装这么一沓普通宣纸,实在有大材小用之嫌,可是,彭漱玉脸色并无异样,她拿起第一张纸,缓缓展开。
而这时,她听到宁景温润的声音道:“此盒中之物,价可敌国。”
彭漱玉不置可否,也没有轻蔑宁景话中的狂妄,价可敌国?
莫非这纸上是标了一座宝库所在地,还是画了一个金矿的舆图?
第一张纸条展开,彭漱玉一眼看去,心下默念:胭脂植要。
她眼眸中异色一闪,这,竟然讲的是做胭脂的红蓝花的种植方法!
宁景一直觉得姜朝是个神奇的国度,什么都发展了一点,但又都在发展路上,技术不完全。
如它的拓印技术,有,但是昂贵,不如手抄。
又如姜朝的胭脂,它有红蓝花,但是刚刚发现不久,制作出来的色调单一,且售价昂贵,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在宁景穿越过来这一年里,其实他隐约也发现了这点。
在和安村时,他就没看到哪户人家女子哥儿涂脂抹粉的,他的夫郎一直素面朝天,单纯就靠颜值硬撑起来的好看。
宁景开始的时候以为是他的夫郎不爱打扮,所以才不搞那些花俏的东西,后来却发现他的夫郎不是不爱漂亮,就如夫郎会注重衣着,发饰,还有发香体香。
他的夫郎虽然是素颜,但那也是收拾过后的素颜。
宁景唯一一次看到他夫郎涂胭脂,是当初他带夫郎还有其同窗第一次去听风楼听书,聚会的时候,夫郎换新衣服后,稍微涂了一点,然后就收了起来,小小一盒,万分宝贵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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