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宁家就柳静秋和宋如赋、恬恬三个人, 宁何氏前些天被娘家哥哥喊回娘家,似乎有什么事情,一去已经五天没有回来。
柳静秋托人去看望过, 知道她一切安好, 只是在得知她回去的原因时, 忍不住皱了眉。
宁何氏的娘家人竟是把她喊回去干活的,现在天气越发冷, 已经有下雪的预兆, 可何家人也不知为何什么准备都没有, 柴没人打, 碳没人烧,过冬的货没人准备,像是准备冷死饿死在这个冬天一样。
柳静秋去打听了一下,发现往年何家人不是如此做派,和寻常人家一样,只是有人道何家那几个男人都奇懒无比,活都是不临到头不干,很久之前宁何氏没有嫁人,家里的活都是她和她母父还有哥儿弟弟干,后来她和哥儿弟弟都嫁人了,那些何家男人才不得不动起来干活。
往年何家人也没有喊过宁何氏回娘家,今年突然把人喊回去,宁何氏还兴冲冲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结果一到何家就被那些人分走东西,然后让她换上干活的衣服,开始在各家轮轴转,帮这家打完柴,又去给另一家买过冬储物。
如此奇葩行为,已经在他们村子里传遍了,不是没有嫁出去的女子哥儿回来帮忙的,但是没有如何家人这般,像故意把活留着,然后把嫁出去的姐姐拉回家,挨家挨户给他们干活买东西的。
只是这事宁何氏自己看起来还颇为乐意,他们这些人也只能背后议论几句,当面还要夸两下宁何氏照拂娘家,宁何氏听了还挺自豪,干活更卖力了。
这让其他人看了不由摇头,但心里确实也有几分羡慕何家人,有个这样脑子不好使的姐姐帮衬,实在好命。
柳静秋打听清楚了这些事,有心去把宁何氏请回来,但他有直觉,他如果亲自去请人回来,不仅带不回宁何氏,说不定自己也会被留在何家干活。
思来想去,他索性当不知道,反正宁何氏乐意就行,等下次写信就这件事告知宁景,看他如何决定。
不过,以柳静秋对宁景的了解,估计也是让他随着宁何氏去。
现在宁家虽然人少,但由于宁景之前行事的威慑,也没哪个不长眼的过来招惹他们,而且牙行那边传来消息,过两天会再送个仆人过来,到时候宁家就又多个人了。
除此外,宁景还向养獒的那户人家订了一只獒的幼崽,到时候家里再养只獒,看谁敢不要命来欺负他家的人。
柳静秋吃好饭,戴着斗篷,准备去柳家送饭,恬恬也蹭过来,想一起去柳家看看柳玉霖,还有大房的那个哥儿柳青锦。
柳大嫂回娘家只带走了小儿子,把六岁的柳青锦留在了柳家,柳静秋得知时,给柳老太送完饭特意去找了下,才发现无人管这个孩子,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还没有灶台高,在尝试闷饭,弄得半生不熟,只能吃着夹生饭和水咽。
那之后,柳静秋就带了三人的饭,一天三趟往柳家走。
正准备出门,就遇到一位妇人迎面走来,看到柳静秋时眼睛一亮,走过来,声音细细软软的道:“宁家夫郎,奴家是慧淑的嫂嫂,你可还记得?”
柳静秋微愣,点点头,道:“自然是记得的,不知嫂嫂有何事?”
汪慧淑嫂子汪叶氏是个一看就脾性软的人,实际上整个汪家人给柳静秋的印象都是温和讲理的人,当初柳老太就是看他们家风好,教出来的女儿肯定也是个贤惠的,才特意去帮柳二哥说的这门亲事。
婚后也确实如柳老太所料,汪慧淑勤俭持家,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无一不好,可惜柳二哥是个眼瞎不懂珍惜的,恼汪慧淑长得不如柳大嫂好,一直对其冷脸,反而对柳大嫂恭维讨好,不知被邻里邻居说了多少闲话。
汪叶氏蹙着眉,满脸忧心的道:“唉,这不是奴家小姑子进了那地方,一家子担忧她过得不好,昨天特意拿了东西想去探望一二,可是那衙门不让我们进去,使了银子人家都不要,我们一家人实在担心慧淑,那牢房哪是她一个女人家受得住的。”
她叹一口气,走上去两步,恳求的看着柳静秋,道:“奴家夫君一晚上转辗反侧担心慧淑,奴家也是忧心,思来想去只能求到这里来,宁家夫郎,你夫君是秀才,定是比咱们平头百姓法子多,不知可能帮我们想想办法,进去看看慧淑,帮忙送些东西进去。”
原来是为这事而来,柳静秋眸色一动,他自然知道汪慧淑已经随宁景去了玉周城,不在牢房里,所以汪家人想去探望才会被拒。
只是这事不好直接告诉他们,想了想,便道:“这事有些不巧,我夫君如今不在家中,不若这样,我托人打听打听二嫂在里面的情况,到时候告诉你们,看能不能送些东西进去。”
汪叶氏一听,忙是感激的点点头,道谢,然后硬塞给了柳静秋一个竹篮,就告辞离去。
柳静秋推拒不过,只能收下,掀开布一看,里面是一筐子鸡蛋,汪叶氏为了汪慧淑也是费心了,跑了一个村子过来,还带了礼。
将鸡蛋放回家中,柳静秋就带着恬恬往柳家去。
结果,还没有进柳家院子,就听到孩童被打的嚎啕大哭的声音,旁边已经有人家在探头探脑的往里面望,有人道:“这柳老二真不是东西,玉霖那么乖的孩子都舍得打,没娘的孩子就是遭罪啊!”
柳静秋心里一咯噔,连忙推开门往后院跑,恬恬也是忙跟了上来。
“爹、爹,别踢了!呜呜,霖霖痛!霖霖好痛!”
“你个没娘的野种,你怎么不随那个死婆娘一起滚,啊!拖累老子,你个死拖油瓶,一看就不是老子的种,一定是那个不要脸的死婆娘偷野男人生的,老子抽死你,打死丢出去喂狗!”
后院里,一贫如洗的房中,柳玉霖拼命将自己挤进一张瘸了腿的桌子底下,抱成一团背对着外面,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
然而,就算他如此躲,依旧躲不开男人的踢踹,整张桌子都在摇摇欲倒,几乎扛不住男人的怒火,护不住下面的小孩。
柳二哥双目血丝密布,脸上不修边幅,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如一团酸菜揪在一起,撂倒落魄,状若癫狂。
他嘴里喘着粗气,一脚一脚往桌子踢,仿佛那里真的不是自己亲生儿子,而是他口中的“野种”,铁了心今天要把这个“野种”打死了,才解气。
“你给老子滚出来,不出来老子拿斧头把这个破桌子砍了,看你躲哪里去,老子连你这个野种一起砍死!”
他猛的一脚,不知道踹到哪里,柳玉霖突然一阵猛烈咳嗽,似要把心肺皆咳出来,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小小团,隐在黑暗角落里似乎要消失。
柳二哥混沌的脑子一时顿住,心里闪过一丝恐惧,还不待他反应,耳边传来风声,紧接着后脑勺一痛,身体一软跪倒在地上,嘶嘶吸气。
柳静秋手里拿着一根粗柴,深深喘气,冷冷刮了柳二哥一眼,丢下柴连忙蹲下身爬进桌下,将柳玉霖抱出来。
将人抱进怀里,翻过柳玉霖的面,一眼就看到小孩脸色惨白,嘴唇染血,还有血丝顺着嘴角溢出,两眼翻白,已经不省人事。
“霖霖!”柳静秋脑中一懵,手颤巍巍伸到鼻下一探,还有微弱气息。
他一颗心猛的落地,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呼吸,连忙呼出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抱着小孩站起身,还差点脚一软摔倒。
柳静秋看向提着食盒垫脚想看柳玉霖的恬恬,道:“恬恬,你去把饭拿给奶奶和青锦哥哥,我待会让你母父来接你,别乱跑知道么?”
恬恬目光紧张担忧的看着柳玉霖无力垂下来的小手,眼里泪光闪现,却懂事的点点头,道:“恬恬知道,霖霖以后还会动么?”
她曾经看到有些人就是这样,再也不动了,母父告诉她,那些人都去了另一个地方,再也不会痛苦了,也不会回来了。
她不想霖霖也不会动了。
柳静秋眼睛酸涩,道:“会的。”
他抱起柳玉霖快步往外面跑,出门遇到了赶过来的柳相平,后者见状忙过来一看,就瞧见柳玉霖生死不明的样子,顿时脑子一懵,大叫一声。
“柳安简,你特娘的畜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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