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斯低下头。
小人族立即心虚地收回手。
塞斯看不见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可他知道自己肯定在笑,
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充盈了他的胸膛,多么希望时间在这个时候停下,多么希望、他和小人族永远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直到这一刻,他才那么真切地感受到——他是个人。
他也是个有喜怒哀乐的人。
“塞斯?”小人族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似是又惊又喜,“塞斯!你醒来了吗?”
“嗯……”塞斯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他睁开眼,白茫茫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很快,视线里闯入一张漂亮的脸,和梦里的脸重叠。
“塞斯?你感觉怎么样?”毓秀摸上塞斯的脸颊,尽管他已经把塞斯身上的雪清理干净了,可塞斯身上还是很冷,脸上摸着一点温度都没有。
毓秀摸了一会儿,刚要把手拿开,忽然被塞斯抓住手。
“怎么了?”毓秀本就紧绷的神经霎时绷得更紧,“有哪里不舒服吗?”
塞斯摇了摇头。
“你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毓秀说,“你在这里坐了一个月了。”
塞斯这才发现,他昏迷前连续下了十多天的大雪不知何时停了,灰暗的云层也被金黄的阳光破开。
阳光落在森林里融化了一半的积雪上,反射出莹莹光亮。
这边的天气真是奇怪,大雪来得快,也融化得快。
明明才过去一个月,卡帝国那边还在过冬,这边就能嗅到春天的气息了。
塞斯很轻松地站了起来,整整一个月只维持一种姿势对他来说貌似没有任何影响。
毓秀高兴得脸都笑开花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如梦里那般亮晶晶的,他围着塞斯飞来飞去,仔仔细细地把塞斯打量了一遍。
塞斯心里揣着很多疑惑,他没办法一次性问个清楚,便挑了个他认为最重要的问题:“这一个月你都守在我身边?”
“没有没有。”毓秀从塞斯严肃的口吻里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赶忙解释道,“我回来找你时,发现你没有意识了,刚好那个时候我碰到了精灵巫师,就在精灵巫师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等到前些天气温回暖才过来。”
闻言,塞斯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倒是抗冻,可毓秀不行,他不敢想象毓秀在冰天雪地里守了他一个月的场景。
万一他醒来后看见毓秀……
他赶紧打住想法,不敢再想下去了,哪怕只是多想一会儿,都感觉到了钻心的疼和强烈的窒息。
随后,塞斯才问出第二个问题:“你找到精灵巫师了?”
“找到了!”说起这个,毓秀又高兴起来,他往后指了一下,“你知道巨人族里的萨梅家族吗?精灵巫师和萨梅家族一起生活在那边的小天地里。”
“萨梅家族?”塞斯想了想,皱眉道,“有点印象,这个家族因为和巨人族格格不入而遭到多次驱逐,我以为他们早就灭族了。”
“不,没有,他们救了我们。”
“那他们呢?”
“他们回去了。”说着,毓秀以拳抵唇地咳嗽两声,表情逐渐变得正经起来,“塞斯,精灵巫师帮了我们的忙,你身上的诅咒已经消除了。”
“……”塞斯猛地愣住,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良久,他艰难地开口,“消除了?”
毓秀重重点头:“消除了!”
“怎么消除的?”
“我也不太清楚。”毓秀挠了挠头,“精灵巫师连着念了好几天的咒语,后来元气大伤,还吐了很多血,这会儿正在修养。”
毓秀一直以为精灵巫师帮忙消除诅咒不会付出任何代价。
直到看见艾米倒在地上不断呕出鲜血时,他才陡然明白,需要付出代价的人不只是他,还有施咒的巫师。
只是巫师不需要付出同等代价罢了。
毓秀收敛了思绪,坐到塞斯的肩头上,他拍了拍塞斯的肩膀:“不说这个了,反正这件事结束了,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塞斯点头:“去看海。”
“我突然不想去看海了,我们往回走吧,塞斯。”毓秀说,“我想去看看梅和梅口中的伊芙奶奶。”
往常塞斯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毓秀的请求,可是现在,他没来由地多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去看海?你不是很想看海吗?”
“海就在那里,又不会消失,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都可以,我想先去看梅和伊芙奶奶。”
“你的梅和伊芙奶奶也在那里,他们是小人族,不会乱跑,我们可以看完海再去看他们。”
毓秀说不定塞斯,顿时急眼了:“塞斯!”
塞斯挑了挑眉。
毓秀鼓着一口气和他对视片刻,又缓缓泄了气,他垂头丧气地说:“精灵巫师说卡帝国发生动荡,很多小人族都被殃及,我很担心她们,所以想先回去确认一下她们的安全。”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充足。
塞斯也相信了。
想起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无理取闹,他有些愧疚。
刚才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极为不安的感觉,那感觉来得太过强烈,冲击得他像是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草,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抱歉,我刚才想多了。”塞斯温和地摸了摸毓秀的头发,“都听你的。”
其实塞斯心里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决,只是毓秀的态度太急切了,仿佛在上赶着做什么一样,让他总是没有机会问出心里的疑惑。
更重要的是,那个冗长的梦激发了他对毓秀的思念,只要能和毓秀像梦里那般在一起,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
而且他们多的是时间。
他们原路返回地穿过草原和森林,走过日出和日落。
把来时欣赏的美景又欣赏了一遍。
毓秀很喜欢这边的日落,没有巨峰的遮挡,西沉的夕阳变得特别大,橘红的余晖晕染大地,和飘浮在天际的绿色光带形成诡异而又美好的画面。
可惜短暂的日落带来的是漫长的黑夜。
虽然毓秀能在夜间视物,但他依然讨论黑夜,讨厌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讨厌浓稠的夜色吞噬一切,以至于连日落也没那么喜欢了。
这天夜里,毓秀趴在塞斯的肩头,可能是心血来潮,他指着那条绿色光带,对塞斯说:“以后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你能看见那条绿色光带,说明我就在你附近,你等着我,我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去找你。”
说这些话时,毓秀的精神已经变得极为不佳,事实上他早就飞不动了,这几天都被塞斯抱着。
这会儿光线昏暗,看不清什么,倘若在光线明亮的白天,就能发现毓秀的皮肤越来越白,就像之前塞斯那样白到几近透明。
而且他走神和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的大脑宛若一个生锈的机器,需要非常艰难地启动才运转片刻。
直到这时,塞斯不可能还什么都猜不到。
他终于明白了那股无能为力的感觉从何而来,从他醒来的那一刻开始,那股感觉便一直笼罩着他。
事实和预想完全偏离了轨道。
塞斯难得不知所措起来,心里的苦涩蔓延到了喉头,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能尝到其中的苦味:“好,我等你来找我。”
毓秀忽然抓住塞斯的衣服,虚弱得只能用气音问他:“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毓秀喘了口气,“问我用什么方法消除了你身上的诅咒。”
“我现在问。”塞斯低头看他,“你是用的什么方法?”
毓秀把这件事藏藏掖掖了那么久,如今总算可以顺畅地说出来:“我把你身上的诅咒转移到我身上了,但我的身体承受不了那个诅咒,也许我很快就会死了。”
死这个字眼那么重,却那么轻地从毓秀嘴里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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