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倒是和他没什么关系。”
纳迪亚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隐瞒的,就将事情起因的大略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疤痕。
“特勒亚阁下,说实话,您家那位小少爷的资质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他咂了下嘴,“不亏是您的儿子。”
“……嗯,我知道了。”
特勒亚重新拿起羽毛笔,继续签署刚刚放下的文书。
“既然如此,萨尔狄斯就拜托你了。”他说,“你走吧。”
“属下告退。”
走出房间之后,纳迪亚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说起来,这段时间他也很纳闷。他一直都认为,特勒亚将军之所以不强迫萨尔狄斯练武是因为萨尔狄斯没这个资质,也没有上进心,特勒亚大人没办法才放弃他,任他成为纨绔。
但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虽然只教导了萨尔狄斯几个月,但纳迪亚已经发现萨尔狄斯的资质非常的优秀——他甚至不得不承认,萨尔狄斯在练武上的天赋比他还要优秀。
这就不免让纳迪亚觉得奇怪。
换位思考,如果他的孩子拥有如此优秀的资质和天赋,他就算拿着棍子时时刻刻追在后面打,也要逼着他练起来。
可是特勒亚将军却……
如果说是因为太宠孩子舍不得他吃苦什么的,看起来也不像啊。
虽然对此事感到奇怪,但是这归根结底是上司的家事,所以纳迪亚也就将这点疑惑埋在心底,不去多想。
他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纳迪亚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特勒亚一人。
房间里静可闻针,男人凝视着桌面上的文书,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能看到他握在手中的笔半晌没有动一下。
许久之后,他闭上眼。
重重叠叠的淡紫色花串虚影浮现在他的眼前。
在他府邸的后院中,种着满院的紫藤。
此刻正是紫藤盛开的季节,风一吹,花朵如海浪一般晃动着,美不胜收。
他心爱的人总爱站在那层层飘舞的紫藤花下,静静地眺望着天空。
花下美丽的身影虚幻得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消失在他的眼前。
“奥佩莉拉……”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在房间里响起,又很快消融在空气中。
再无痕迹。
…………
……………………
海神殿的深处,有一座精致小巧的庭院。
高大的橄榄树环绕在四周,在大地上洒下一片树影。
庭院的中心是一座白玉石雕琢而成的海豚状的喷泉,一大一小两个海豚交错在一起,向不同的方向喷洒出清澈的水流。
潺潺溪流环绕着这座喷泉,溪水清澈见底,几乎可以看见溪水底部的鹅卵石。
一名男子沿着溪水边上的碎石道路走进庭院中,阳光照在他高大魁梧的身躯上,将影子映在地面上。
漆黑的长靴踩踏在碎石地上,发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已是傍晚时分,但阳光依然很亮,将男人的影子长长地拉在他的脚下。
石廊以石雕喷泉为中心在庭院中绕成一个环,碧绿色的蔓藤沿着长廊的石柱攀岩而上,而后铺满了长廊镂空的顶部。
蔓藤缠绕在一起,将长廊顶部铺开一片碧色,挡住火热的阳光。
小巧的淡紫色花瓣团成一簇簇从绿藤上垂下来,重重叠叠,一眼看去,就像是浅紫色的海洋。
近处看,又像是一串串淡紫色的风铃,风一吹,微微晃动着,摇曳生姿。
女子站在淡紫色的花簇下,一只手抬起,扶着长廊一处的石柱。
她微微昂着头,穿过蔓藤缝隙的点点碎光落在她下半截脸上,小巧的下巴在阳光下白皙得仿佛在发光。
仅仅只是一个侧影,就将这一片盛开着的紫藤花瀑布比得失了颜色。
她所在之处,一切都黯然失色。
唯有她是唯一的色彩。
宛如染了豆蔻的指尖轻轻地扶在白玉石柱上,她静静地站在紫藤花下,仰头注视着无边无际的天空。
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从后面伸过来,将那具纤柔的身体搂住,揽入怀中。
奥佩莉拉垂眼,她转过头,瀑布般的金色长发从她肩头滑落,散落在那只揽着她的强壮手臂上。
黑发的高大男人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
“奥佩莉拉。”
男人眷恋而又温柔的吻再一次落下,落在她的颊边,眼角,唇上。
他叹息着,目光柔和地看着奥佩莉拉,诉说着自己对她的思念和爱恋。
“我想你,很想你。”
伸手将奥佩莉拉眼前的一缕金发撩到她的耳后,男人注视着她的目光中有着深深的迷恋,也有一分苦涩。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是你让我疯狂……你知道吗,奥佩莉拉,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像现在这样看着你,我想让你时时刻刻都陪伴在我的身边。”
他很清楚自己这种行为有多么卑劣。
他曾因此苦恼不已,也曾试图忘掉奥佩莉拉。
可他终究还是难以控制自己对她的爱恋。
当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的心,他的整个灵魂都已经陷落其中。
她让他神魂颠倒。
柔顺地依偎在男人怀中,奥佩莉拉的神色很平静,她靠在男人怀中的神色就像是她靠在特勒亚的怀中一样,对她而言似乎没什么区别。
风中飞扬的紫藤花重影映在她眼底,花影在她的眼中晃动着,却在其中掀不起丝毫涟漪。
安静地倾听着男人在耳边倾诉着他的思念之苦,她的眼神始终是淡淡的,波澜不惊。
突然,庭院一角的灌木丛里发出一点响动。
虽然只是极其轻微的一点响动,但是感观敏锐的男人却立刻察觉到了。
“谁?!”
男人厉声喝道,同时一转身,将奥佩莉拉护在身后。
当他沉下脸时,身上就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严。
发出轻微响动的那一处绿色灌木在他的厉喝声下很安静,没有任何回应。
男人沉着脸向那处灌木丛走去,手已经搭在腰间的佩剑上,下一秒就能拔剑出鞘。
搭在剑柄上的手很粗大,手指上都是茧,很明显这是一只长期使用武器的手。
灌木丛很高,也很茂密,交错着密集地簇拥在一起。
沙沙。
沙沙沙沙。
男人还没走近,就听见从灌木丛里面发出枝叶摇晃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灌木丛里面钻出来。
他的目光越发锐利,右肩微微绷紧,按在剑柄上的手已是蓄势待发。
不管意外闯入这里的是谁,为了奥佩莉拉……还有他自己,他必须让那个人永远地闭上嘴!
怪只怪那个人运气不好,撞到了自己和奥佩莉拉的幽会。
就在眼中透出杀气的男人即将拔剑出鞘的时候,哗啦一声响,一个火红色的头颅突然从茂密的灌木丛枝叶中伸出来,正正地伸到男人眼前,差点就撞上。
男人一惊,反射性地往后一避。
等看清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的是一头火红色的鹿,它漆黑的眼珠子和男人对视了片刻,然后露出人性化的嫌弃神色。
它不再搭理男子,而是转头咬下身边灌木丛的叶子,嚼了几口,似乎觉得那叶子不合口味,便又吐在地上,然后昂起头迈步啪嗒啪嗒地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
感觉自己被一头鹿嫌弃了的男人脸色有点黑,但也因此松了口气。
手从剑柄上松开,他回头看着奥佩莉拉,问道:“这就是那头我让人送去给你的大角幼鹿?你把它也带过来了?”
站在男人身后,奥佩莉拉的目光落在白月幼鹿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男人转回头,看着一身火红、唯有四蹄和小角雪白的可爱幼鹿,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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