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狄斯收回了短剑。
法埃尔握着长剑,皱着眉盯着萨尔狄斯。
他的身上依然散发着明显的杀气。
萨尔狄斯却仿佛没感觉到对方的杀气一般,手中短剑一转,插回腰侧剑鞘之中。
然后,他双手将一直用一只手搂着的弥亚横抱了起来。
少年不知何时已闭上眼,再次沉睡了过去。
他被萨尔狄斯抱起来,头靠在萨尔狄斯的胸膛上,淡金色的发丝散落在萨尔狄斯的手臂和胸口。
他闭着眼,眉眼舒展着,像是沉浸在一个平静而又安宁的梦境之中。
看着弥亚安静的睡颜,法埃尔蓦然失神了一瞬。
浑身的杀气如雪融般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垂下手,放下剑。
他并没有原谅萨尔狄斯对主人所做的一切,但是此时此刻,他并不想在用斗争打扰他的主人梦中的安宁。
夜空中的弯月不知何时藏身在了厚厚的云层之后。
呼啸的旋风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满是涟漪的湖水水面恢复了平静,茂密的树冠不再摇晃,不再发出簌簌的晃动声。
就连萨尔狄斯那长长的金发也落了下来,披在了他的肩上,然后自肩头垂落到了他怀中的少年身上。
庭院恢复了不久之前的宁静,微弱的灯光从房间里照出来,将淡黄的光撒落在草地上。
萨尔狄斯低头看着在他怀中沉睡着的弥亚。
没人看不到他目光中的温柔。
隐藏在温柔之下的,还有深切到甚于一切的依恋。
他说:“他……是我的性命。”
萨尔狄斯突如其来的开口让法埃尔错愕了一下。
他怔住的时候,萨尔狄斯转身,抱着弥亚从庭院走回房间里。
法埃尔凝视着萨尔狄斯的背影。
他已经反应过来,萨尔狄斯是在回答他刚才在怒极时质问出的那个问题。
【你究竟将主人当做了什么?!】
萨尔狄斯的背影就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
那个人背对着他,双手抱着他的主人。
而他的手中还拿着剑。
只要他一步猛地冲上去,一剑刺过去——
【他是我的性命。】
法埃尔垂眼。
黑夜中,他幽暗的黑眸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人能看出他此刻心底在想些什么。
从房间外面传来杂乱的声音,那是察觉到打斗动静的侍卫们急切的脚步声和大喊出来的询问声。
年轻帝王的侍卫队正蜂拥而来。
法埃尔抬手,将长剑插回剑鞘。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夜空黑压压的,月光被挡在云层之后。
最后看了一眼他的主人,他转身,踏着脚下熟悉的草地快步离去。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庭院的阴影深处,除了草地上的脚印,再无其他痕迹。
根本没有去注意外面庭院中法埃尔的动向,萨尔狄斯开口喝止了外面侍卫长的呼喊声,表示无事发生,让他们都退了下去。
等卧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后,他走回床边,将怀中的人放回床上。
看着依然睡得很香,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的弥亚,萨尔狄斯突然有点小不满。
伸手捏了一把弥亚的脸颊,某位大帝孩子气地嘟哝道:“一不小心就会不见,每次都是这样。”
本来只想着轻轻捏一下,但是指尖传来的软绵绵的触感实在太好,让萨尔狄斯一时忍不住,又捏了好几下。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
萨尔狄斯正小声地嘀咕着,捏了好几下之后,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弥亚?”
一般人就算睡着了,一旦被捏脸骚扰的话,依然会反射性地躲开或者在迷糊中抬手拍打骚扰自己的手。
哪怕睡得再沉,最起码也会皱一下眉做出反应。
但是他捏了弥亚的脸颊好几下,弥亚却没有任何反应。
“弥亚?!”
…………
………………
他听到了声音。
一个在呼唤他的声音。
那个声音极为悠长的,仿佛让四周的一切都为之震动。
他听不清那个声音所说的话,他听不清那个声音所呼唤着的名字。
可是他就是觉得,那个声音呼唤着的人,就是他。
他听见了那呼唤着他的声音中的悲痛。
当他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他的心底深处总是会隐隐有着疼痛的痕迹。
那就像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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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亚……弥亚!”
安提斯特蹲跪在床边,紧皱着眉,右手不断地轻拍着弥亚的侧颊。
少年的睫毛因为他的拍打而轻轻颤了几下,但是很快又安静了下去。
无论他怎么呼唤,弥亚依然沉睡不醒。
明亮的阳光照在弥亚的脸上。
萨尔狄斯站在床前,阴沉着一张脸,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弥亚身上。
卧室里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似的,让人难以呼吸。
安提斯特站起身,转头向站在一旁的老人看去。
“老师……”
这位前大祭司、后贤者、现任帝国宰相发须已皆白,不过他虽然个子比自家弟子矮小了一截,但是身体却很壮实,从短袖露出的胳膊上有着精壮的肌肉。
虽是文臣之首,但是其身体健壮比起一众武将都毫不逊色。
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就算是天崩地裂也保持着仿佛天下事皆在我掌握之中的从容姿态。
在自家一个弟子和半个弟子面前,他便不会再端着摆出那副模样,而成了一个老不正经的老头子。
只是此刻,房间里只有他一个半的弟子,他却没了往常那种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模样。
那双和安提斯特一样湛蓝的眼盯着沉睡着的弥亚,他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千年之前,众神要毁灭人间。
在即将灭亡的人类的哭泣哀求声中,仁慈的海神塞普尔给了人类希望。
海神之子降临人间,拯救了人类。
只是,却在最后被贪婪的人类杀死在人间。
这件秘史在大祭司之中代代相传。
他的老师告诉了他。
他告诉了他的弟子伊缇特。
亚图多德看着沉睡着的少年,开了口:“月神厌恶人类。”
他的声音宛如叹息一般。
“千年之前,人类犯下了那件不可饶恕的罪孽,月神戴薇娅厌恶人类的贪婪和丑恶。”
“她离开人间,回到自己的神国,只带走了她的眷属白月鹿们,从此封闭了神国,再不俯视人间。”
“在离开之间,她留下了最后的预言。”
——总有一天,大灾变将再度降临大地——
——献上所有人类的性命,以此为祭——
——‘他’将归来——
老宰相的话让萨尔狄斯心里蓦然一动。
他想起来,希塔雅的女祭司也说出了同样的预言。
不,与其说是预言,倒不如说是诅咒。
这是月神戴薇娅对人类的诅咒。
【这个大地上所有的人类,都不值得被宽恕。】
【这片大地上所有的生灵,都应当被毁灭。】
“老师。”安提斯特皱着眉问:“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个预言。”
“每一任的大祭司唯有在感应到自己即将离世之时,才会将这个月神的预言传给下一任大祭司。”
老人叹了口气,说,
“只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预言将会在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还活着的时候……降临世间。”
老人走到床边,满是皱纹的手轻抚着弥亚的额头。
“月神想要带走这孩子。”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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