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被重复一千次,人们就逐渐相信了它的真实。
“但是很可惜,波多雅斯王室从来都不是什么神祇的后裔。”
谎言重复无数次,它依然是谎言,永远成不了真实。
安提斯特说:“千年前,赐予初代波多雅斯之王可以镇压灾难的神力的,是神子。”
弥亚一怔。
“前世的……我?”
安提斯特嗯了一声。
这几天,他从一些自古传承下来的众多古籍里的蛛丝马迹中,一点点地拼凑出了千年前的真相。
“那位初代王似乎是在年幼的时候遭遇了一场极大的灾难,他所在的城市几乎所有人都死在灾难中,唯有他活了下来。”
“他从尸堆中爬出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来到此地的神子,随后,他成为了神子的侍从,并且一直跟随在神子左右。”
“数年之后,长大成人的他离开神子,回到他被毁灭的故乡。”
“他回到故乡之后,一直在这片大地上肆虐的灾难就消失了,于是,他在这里重建起一座新的城市,然后不断向外救助其他地方的人,逐渐扩张版图,最终建立起波多雅斯王国——这就是那位初代王者被传颂至今的传奇事迹。”
安提斯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
“虽然那些混乱的记载中没有明说,但是从他的经历看来,怎么看都是因为他从神子那里得到了神力,才能用它镇压住此地的灾祸。”
“而且他死前还特意留下遗旨,继承王座的波多雅斯王必须世世代代都坐镇王城之中,永不迁都。”
“所以,我想,千年前神子赐予他的力量,是以他的血脉以及王座为媒介,传承到每一代波多雅斯王的身上。”
“等等。”
弥亚叫了暂停。
“老师,按照你的说法,在萨尔狄斯身上觉醒的可以和‘那个我’对抗的力量,归根结底其实还是‘那个我’在千年前给予他先祖然后传到他身上的力量?”
“嗯,应该就是你说的这样。”
“…………”
不知为何,弥亚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我打我自己’?
少年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
“明明就是我的力量,‘那个我’能使用也就算了,现在就连萨尔狄斯都能使用,偏偏就是身为正牌主人的我用不了。”
他有些郁闷地说,“这不是很奇怪吗?”
他转头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很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的萨尔狄斯,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刚一转头,抬眼就看见萨尔狄斯的头向他这边一歪,压在他肩上。
“萨狄?”
看着向自己倒下来的萨尔狄斯,弥亚下意识抬手将其接住。
萨尔狄斯靠在他身上,金色发丝凌乱地散落在闭上的眼前,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
看着弥亚在呆了一下之后下意识向自己看来的眼神,安提斯特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终究还是撑不住了啊。”
他耸了下肩,说,
“也难怪,你睡了三天,他就守了你三天,没合过眼,再加上刚刚用觉醒的力量和‘那位’对抗,想必已耗尽了体力。”
“反正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就让我们的皇帝陛下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弥亚已经苏醒,恢复自己的意识。
法埃尔已暂时性离去,此刻情绪处于混乱中的他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做什么。
而萨尔狄斯更是突然觉醒了潜藏在他身上的属于神祇的力量。
月神戴薇娅的目的以及千年来的真相也都一点点地暴露了出来。
就连他一直看不顺眼的那个金环也碎掉了。
……
就目前来说,形势已好转了很多。
他也可以稍微放心一些了。
“那么,我也先回去休息一下。”
安提斯特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呵欠,转身向房门走去。
这几天他也几乎没怎么休息,现在稍微放下心来,困意就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他就这么背对着弥亚摆了摆手,走出了房间,顺手带上门。
反正某位陛下现在因为力量耗尽,人正虚得厉害,对他的小徒弟下不了手。
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墙壁上,昏黄的灯火闪动了一下。
这混乱的一晚中,它一直毫不动摇、勤勤恳恳地照亮着这个房间。
弥亚目送安提斯特离去,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胸口沉睡着的萨尔狄斯。
他抬手,拍了拍这家伙的脸。
但是萨尔狄斯看起来已经睡死了过去,他拍了两下,对方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对方的头就靠在他肩上,他低下头,两人的脸靠得极近。
他能清楚地看到萨尔狄斯眼下乌青的痕迹。
那乌青痕迹甚至将其眼下那道细细的划痕都掩盖了过去。
弥亚用指腹抚摩了一下萨尔狄斯的眼下青痕,他说:“真丑。”
他这么说着。
说得很嫌弃,但是他摸着对方眼下青痕的手指以及他看着对方的眼神却非常的柔软。
少年的指尖轻轻地在萨尔狄斯眼下划开,抚过对方的眼角。
那垂下来的睫毛微不可触地在他指尖掠过。
指尖顺着脸颊划动着,无意识中描绘着眼前人的脸的轮廓。
男人的脸在成熟之后早已是棱角分明,面容虽然俊美,但脸部线条却更是锋芒毕露,修长的眉宇之间隐隐带出骨子里的傲气和凌厉。
弥亚知道自己其实说了谎。
萨尔狄斯从来都不丑。
他的容貌从来都是众人之中的佼佼者,如同他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武艺一样。
哪怕是刚刚满脸胡茬颇显狼狈的样子,依然能给人一种颓废的美感。
……让人只会感到心疼,根本不可能嫌弃。
指尖还在萨尔狄斯颊边描绘着线条。
弥亚看着这张英气俊美的脸,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萨尔狄斯眼下的青痕。
他突然想起不久之前。
那一天,太阳太过于炽热,热得让他的脑子在那一刻停止了思考。
那一刻,阳光太过于明亮,亮得让他除了眼前的人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如果不是大角鹿突然撞过来,想必那个时候他已经主动吻上了萨狄的唇。
……为什么他会想要去吻萨狄?
很久以前,老师曾经问他,对萨狄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那个时候,他说,不知道。
他回答说,他虽然也很喜欢萨尔狄斯,但是他的喜欢和萨尔狄斯的喜欢不一样。
那么……现在呢?
如果现在老师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他会怎样回答?
这个疑问在弥亚脑中闪过,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萨尔狄斯。
萨尔狄斯依然睡得很沉,浓密的褐色睫毛在脸上撒下深深的影子。
算了。
先不想了。
现在麻烦当前,还是等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再考虑这种他不擅长的情情爱爱的事情吧。
弥亚心里这么想着,将靠着他的萨尔狄斯往床上一放,顿觉身上一轻。
男人沉重的身体落入柔软的床褥中,半边脸都陷入雪白的枕头里。
睡得可真沉。
弥亚如此想着。
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睡了三天,他现在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抬手拨了一下散落到萨尔狄斯脸上的金色长发,弥亚突然看到萨尔狄斯的旁边,那把白色的弓静静地躺在床上。
想着总不能就这么一直让弓躺在床上吧,到时候萨尔狄斯一翻身还不得给硌到,弥亚便拿起白弓下了床,走到房间中一侧的案桌前。
将白弓放在桌面上,手轻轻地抚了抚那闪动着微光的月长石弓身,他看着眼前的弓,一时间有些出神。
难怪那个时候大角鹿会把这把弓叼过来给他,难怪只有他能使用这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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