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卿相 中(86)
杨昭看着那泛着乌金的鞭子,非常怂的缩了缩头,看向哥哥的目光充满敬佩。
老爷子继续抽杨煦:“你把老子当成了什么!把这英亲王府当成了什么!把你弟弟当成了什么!你要为了那个人,什么都不要了吗!”
杨煦深深闭眼,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凸起。
还是没有吭声。
“你今日这番折腾,值得么!”
“那王芨是否同你心情一样,知不知道你在家受了这样的苦!”
听到王芨名字,杨煦身体颤了一下,艰难开口:“他……自是同孙儿一样!”
“放屁!”老爷子一鞭子抽过来,“他明明要弃了你,同你恩断义绝再不往来,你当老子眼瞎耳聋,不知道么!”
杨煦仍然梗着脖子,不肯松口:“他是为了我……他倾心我,同我爱重他一般深!”
老爷子怒目:“呸!顶天立地的汉子,整日儿女情长,你丢不丢人!”
“孙儿也不想,可孙子这辈子,除了他,再不可能有旁人!”杨煦紧紧咬牙,“我之志向,我之抱负,我之坚持,王……他都懂,都支持,只要我同他能在一起,再无后顾之忧,我必亲手挣一方天地给您看!”
“我是您孙子,不是庸才,不是只会儿女情长,我会给您挣——”
“你给老子住口!老子就没生过你这种孙子!”
老爷子气狠了,又是一通暴风骤雨般的抽打,杨煦的背,一点好肉都没有了。
杨昭有些不忍心:“爷爷——您缓着点,哥哥真要被您打死了!”
“老子宁可亲手打死他,也不想他下半辈子活在痛苦中!想不通,过不明白,不如死了算了!”
杨昭担心杨煦真撑不住,膝行过去挡鞭子:“爷爷,您抽我两下解解气,等气完了,再来收拾哥哥,啊?”
鞭子抽到杨昭身上,许是他挡在杨煦面前,高了点,老爷子一时不适应,鞭子就甩脱了。
鞭柄重重敲在墙壁,缓缓滑下来,掉在青石板上,发出‘啪’一声轻响。
杨昭长长出了口气,默默捂了捂胸口,悄悄离开了哥哥身边。
没了武器,老爷子也没让人拿另外的鞭子,紧紧相着杨煦,眼睛略复杂。
“那王铎死老头有多难搞,你知道么?”
这一次,他声音很轻。
杨煦身体一颤。
“这条路,有多难走,你又真的明白么?你不是一般人,不是普通权贵,你是宗室,是承我英亲王王爵,手掌西面兵权,必要令数十万将士敬仰,令皇上都忌惮之人!而他——”
“他是世家,头顶碟谱,数百年的传承规矩,自出生起,他身上流的是王家的血,长这么大,受的是王家的恩惠!你了解他,你同我说说,他可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
“他不愿同你继续,就是比你清醒,知道前方的路,你——”
“你真的……都想明白了?”
老爷子声音安静平和,好似没半点火气,可越是这样,越显苍沧,好似一身傲骨都被世道压弯,透着垂暮苍凉。
杨煦下唇咬出了血,眼睛通红,被揍的多狠,他都没吭一声,可老爷子这样,眼泪几乎立时夺眶而出。
他的爷爷,是宁折不弯,无论如何险境,多苦多难,都不会失去信心,勇往直前的英雄!
一辈子,爷爷一辈子都挺直腰板活着,活的潇洒恣意,活的任性灿烂,他怎么能,怎么可以让他的爷爷这把年纪,为他为难至此?
“爷爷……”杨煦头重重磕在地上,“爷爷……孙儿错了,错了……”
老爷子手背在后,轻轻阖眼:“知错了?”
“此事,孙儿必不让爷爷为难,孙儿自己——”
到头来竟还是不愿意放弃!老爷子直接截了他话:“够了!”他斜眼看杨昭,“反正老子也不只你一个孙子,你想不通,就滚出王府,老子就当从来没生过你这孽孙!这英亲王府,老子交给你弟弟!那套独门杨氏枪法,也教给你弟弟!”
杨昭后背一寒。
老爷子‘慈爱亲切’的冲杨昭招手:“昭儿,来,爷爷教你独门枪法,日后,你乖乖娶个媳妇,给爷爷生个白白胖胖的曾孙,爷爷教他枪法,带他打仗,把这爵位也一并传给他……”
杨昭哭着说不要:“爷爷您饶了我……”
“你竟也想学你哥哥,要找个男人么!”老爷子厉目瞪他,作势又要去找鞭子,“好好好,反正都不孝顺,留着没毛用,不如一并打死了喂狗!”
杨昭赶紧趴过去抱住老爷子的腿:“生生,我给您生曾孙子,孙儿娶媳妇!一定娶个最好看的,生个最好看的孙子陪您去打仗!就是那枪法,我能不能……不学?”
老爷子直接冷笑:“这也不行,那也不通,老子算是听明白了,你俩小崽子是嫌我老头老了啊,不想要了啊!不如老子这就吊死了去,你两兄弟爱怎么作怎么作,永远都没人管了,岂不自在!”
杨昭吓的也赶紧磕头:“爷爷别啊,您要真不管了,谁帮我挑媳妇!我这样的,说不准要被谁坑,娶个母老虎回来,害您孙子一天照三顿被揍,您都能从地底下气的跳出来!”
老爷子立刻就怒了:“老子的曾孙,看谁敢动!”
杨昭默契的和哥哥交换了个眼色,看吧,曾孙就是宝贝蛋,孙子就是泥,可以随便揍的。
见小孙子还算听话,老爷子招招手:“你别跪着了,过来说话,这好姑娘有啊,最近老子替你看上了一个……”
杨昭看了看哥哥。
杨煦眼色示意他过去,好好安抚爷爷。
杨昭心疼的看着杨煦的伤。
杨煦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下巴还指了指旁边,意思是——有下人们呢。
老爷子那头催了,杨昭才给了哥哥一个‘你保重’的眼色,过去哄老爷子了。
二人一边走,一边小声说话,不多时,杨昭猛的大吼出声,声音都有点尖了,似乎受到了什么巨大惊吓:“怎么是她?不行不行,我得罪过她,她不喜欢我,会让她哥哥打死我的!”
老爷子一巴掌把他呼倒在地:“你还怕挨揍!乖乖去人家家里求去,让人哥哥每天揍八遍,连着揍一个月,他家就心软了!”
杨昭:……
杨煦看着看着,嘴角轻扬,笑了。
这是他爷爷,他弟弟,他的家,他不能失去!
下人过来扶,他抚着胸口缓缓站起来,目光看向王家的方向。
那个人……他同样不能失去!
……
崔俣回去让人查,没查出什么新鲜事,都是些王家处理后续的消息。
可到傍晚之前,日头西斜的时候,出了条特殊消息——王节死了。
说是前头夜里死的,没人知道,直到近午,王家才发现,到了傍晚,才传出点风声。
这风声一起,就五花八门了。
有人说王家得罪了人,要不然怎么别人家没事,他家办宴就又是着火又是行刺的?有人说王节虽这么年轻就死了,却也不算无辜,因为他干了太多不是人的事。还有人说,王节之死是意外,是因为他碰到了亲哥哥的奸情。
他亲哥哥王芨,同一个男人的奸情。
像是有只手在推动,别的猜测都没泛出什么花来,偏最后一条,像星火燎原,瞬间点燃了整个洛阳。一样样的,各种小道消息迸了出来。
王芨为人,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如何就有了断袖之癖,喜欢什么样什么样的男人……各种编排,各种黑料,各种添油加醋。
很快,又扯上了夜会奸夫是谁,描述的有鼻子有眼,什么长相,什么样的眉眼唇鼻,什么样的身材,何时何地见的面,见面都干了些什么……
最后,就影影绰绰的扒出了杨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