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卿相 中(232)
这样聪明,她之前怎么会忽略呢?怎么会觉得太子性格鲁直,蠢不可及呢?
“娘娘?娘娘?”
耳边传来桂嬷嬷的声音,田贵妃思绪被打断,略有些不满:“何事?”
桂嬷嬷指了指前方:“越王侧妃同您见礼呢。”
田贵妃这才发现,庄姝正在前方,向她福礼问安,不知道姿势保持了多久,现下有些打晃。
宫里人惯爱瞎琢磨,一个举动,都能脑补出一整恩怨故事来,她这个任庄姝行礼不理的姿态,已经是照着人脸打了。若她不及时补救,明日庄姝就会被宫人议论关注,那些想靠向田贵妃的,都会摆个姿态,帮着‘主子’也欺负欺负。
庄姝是右相庄郦之女,她还用得上,不能不当一回事。
她微笑着朝庄姝招手:“姝儿快过来。”
庄姝这才直起身,礼仪完美的走到她面前。
“本宫看景都看迷了,没见着你过来,你也是,喊本宫一声母妃,就是本宫的女儿,何以如此外道?本宫一时恍惚,委屈了你,你就不会不依撒个娇?”她说着,又故意叹了口气,拍了拍庄姝的手,“这般好颜色,谁能扛得住?”
庄姝到底年轻,受不住这打趣,垂下头去,脸略红:“母妃……”
“乖了。”田贵妃看着她的鸦鸦青发,随手从自己头上摘了枝发簪下来,插在她头上,“嗯,比本宫戴着好看!”
庄姝摸了摸头,曲膝福礼:“谢母妃。”
田贵妃替她拢了拢耳边鬓发,慈爱的看着她:“近来可好?越王没有欺负你吧?”
庄姝依旧是一脸羞涩的笑:“王爷……他很好。”
“你们感情好,母妃就放心了,”田贵妃拍了拍她的手,“母妃等着你的好消息!”
“母妃……”
田贵妃和庄姝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分开各自回宫。
田贵妃想的是,略有些累,思绪被打断,还得重新拾起来……
庄姝走过拐角,四周空旷无人,身边只有自己心腹丫鬟,方才收了卑微姿态,羞涩微笑,眸底绽出一道冷芒。
演的倒像是真的似的,若真那么疼她,怎么不将越王禁足的消息告诉她?
当然,她也不稀罕就是了。
看着高高宫墙外的一角天空,她眸底渐渐湿润,攥着帕子的手渐渐握紧。
永远……也出不去了呢。
……
田贵妃回到自己宫殿,思绪仍是未停,一直回忆着杨暄自回宫以来的点点滴滴。
好像每一次,她想整太子,都没整到,反倒是太子,一路踏着她设下的圈套做跳板,越跳越高,如今别说宫没位置,太子连自己的班底都配齐了,立功无数,这次又是风云会又是燕郡大捷,太子的光彩,已然挡之不住。
一次又一次,她以为只是运气,只是太巧,太子性格太熊,不可能有什么大造化,可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
这一切,都是太子的保护色。
太子自进宫开始,就披了层皮,扮演着最为合适的角色,同时消减着她的警惕。于是,一步一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成长到了如今的模样……
直到今日,她才发现。
好在,还不晚!
田贵妃眼梢眯起,勾出一抹戾色。
她活到现在,撑起这一片天,也不是简简单单能办到,随随便便就扳倒的!
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待太子了,她必须稳住,一步步观察,再一点点作计,徐徐图之……务必一击即中,一击必死!
……
杨暄被太康帝罚了禁足,他一点都不怕。以他现在的能力,对宫中各路线的熟悉程度,往外溜一趟不要太容易。只要保证不在大街上堂而皇之的露面,在某处被围观被发现就好。
他方才说的那些话,想必效果很好,那麻赖子,活不了多久了。
麻赖子活不了,唯一的证人都没了,越王拿什么搞他?
有本事再查,来多少,老子都接着!怂一点就算老子输!
不过田贵妃那里……
怕是起疑,要盯着他了。
杨暄回到寝宫,大剌剌打了个呵欠。
也没关系,她盯着他,他还盯着她呢,看看谁先倒霉!
……
杨暄在宫里霸气怼人时,崔俣正在街上看热闹。
太子回都,场面肯定热烈,河帮给准备了位置,他在家里坐着也是无聊,就过来看了。
他的熊太子,果然一如既往帅气逼人,自带气场,坐在高头战马上的姿态,不用说,就是一个行走的雄性荷尔蒙!大姑娘小媳妇都往杨暄身上扔东西,惹的他差点也起心思扔。
可是摸了摸身上,发现着实没什么能往外扔的,只腰间坠着装银子的荷包……
他倒不怕真金白银砸疼了杨暄,只是这钱扔出去了,肯定就丢了。
发簪么,他也有,就是里头藏着烈性毒药,扔是能扔,一个不小心,机关崩开,毒死杨暄了怎么办?
光是想象着那场景,崔俣就能笑出声来。
太子身影消失已久,街上人们热情却未消减,哪哪站着的都是人,兴高采烈指手划脚加眼神抽搐的诉说着方才心情……即便能走出去,想要顺利回家,只怕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崔俣就没动,懒洋洋的托着腮,一边喝茶,一边看外的景。
已是九月金秋,天空又高又远,蓝的像一汪海,时有大雁飞过,留下悠长鸟鸣。灿烂阳光抚摸着鸟儿翅膀,有白有黑,泛着流动的光泽,特别好看。
看久了眼睛有些酸,崔俣阖眸养了养神,视线下移……
忽的定住。
他看到一个人。
三十多岁,身材颀长,眉目温润,给人一种特别舒服,特别和善,想要亲近的感觉。
这个感觉一起,心尖猛的一颤,似要提醒他什么,比如——这感觉不对。
面相温和,一照面就能给人好感的人,崔俣见过的多了,并不会瞬间有什么好感恶感,可心尖这一颤,让他视线停住,认真打量起这个人。
这人正站在对面纸墨铺子里选纸,轻声和掌柜说着什么,不知道掌柜说了句什么,把他给逗笑了,笑容也很温暖,掌柜见他笑了,姿态更加殷勤。
可崔俣心里,又是一阵不适,仿佛又是一个提醒,不是这样,这感觉不对。
男人选好纸,拿高透光看,不知道是察觉到了崔俣的视线,还是这纸很让他满意,他笑的更加……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隐隐带着一种侵略感,或者说,占有欲。
看完纸,男人略略点了头,往前递了一递,将纸展好,转身放回。
很简单的几个动作,很简单的表情,似乎没什么不对,可崔俣就是隐隐觉得,这人好像看到他了,且每一个动作都有深意。
喜欢纸的人,见到好纸,会眼睛放光,想拥有,很正常;买东西,面善爱笑,也很正常;爱惜纸张,好好铺展收起,更正常。
可为什么……自己会隐隐觉得挑衅?
为什么明明不认识这个人,却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崔俣微微皱眉,指尖揉着额角,他失去的记忆里,到底藏着什么?
第241章 恶心
崔俣回家时, 晚霞漫天。
金橙裹着粉紫的烟霞一层又一层,铺展于天际, 红的浓丽灿烂, 却不炽目,给人心以温暖,却不烫人。
阳光将人的影子拉的长长。
影子长了,人好像跟着长高一截, 胖人不显那么胖, 身材纤细的越发纤细秀丽,夕阳之下, 看着自己的影子, 都觉得自己美了几分。
崔俣走过安静小巷, 转到自家门前,推开门, 人间烟火便纷至沓来。
院子里, 崔盈正在和阿布可儿玩踢毽子, 小老虎在二人身边跟着瞎蹿, 不知道是喜欢想跟着一起玩, 还是纯属无聊想搞乱, 总是跳起来抢毽子。
它一时将毽子当成了猎物,先是躲在崔盈或阿布可儿背后潜伏,眼睛极为灵动,上上下下的跟着毽子动,随后伏身, 后腿蹬地,蹿跃到空中将毽子抢到,衔在口中,再霸气落地,得意虎啸,仿佛在招呼所有人,快来看虎大王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