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42)
自家阿耶嫌弃自家儿。
很真实。
旁的鄂国公尉迟敬德瞧他这么细心品读,登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信,抢着闪身到李勣背后偷看了信里的内容。
好半晌突地拍腿大叫。
这惹得一时之间席面上的人开始争夺起这书信的内容,争相阅读程三郎的笔墨。
这等激烈程度如同京师每年会争相传阅书法大家的笔墨那般,不知程处弼知道后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程知节撇了撇嘴看着那些抢来抢去的老不修,皱着眉头说道:“三郎这孩子说话没头没脑的,连个证据都没有,如何能确定?”
看过后的秦老国公在说正事的时候态度很是儒雅,“能让你家三郎借着军机要事都送过来,怕是已经有了八成把握。”
李勣摇了摇头,“不好说。”
众说纷纭,彼此间竟是难以想持,大家的眼神纷纷落在程知节的身上。程处弼毕竟是他的孩子,这书信是他写的,现在大家都在程府吃酒,如何决议还不如看程知节。
左不过是往日那些决断,又不是没做过。
程知节拍板,“去虞府!”
大唐有十日一休沐的旬假,今日乃是虞世南休息的日子,去寻他正合适!
只不过虞世南现在并不在家,而是在大兴宫内。
圣人因太子的病情郁郁寡欢,诏虞世南伴驾。
“好。”
圣人对着虞世南方书写的墨宝称赞不绝,一时兴起自己挥墨写就,端的是荡气回肠,把近来的郁闷担忧一并倾斜出来。
笔墨如同画技,行到浓处确有情感。
圣人对比了两人的笔墨,叹息着对虞世南说道:“卿之能耐,在我之上。”大唐的君臣间相处得当,并无过多的尊称谦词。
虞世南老神在在地说道:“圣人需广纳天下大事,书法此事需花费大量时日,故而无法,也是常有。”虞世南年岁已高,瞧着面容内敛,弱不胜衣,可说起话来向来与魏征一般敢于谏言,从不怯懦,故而多得圣人敬佩。
正在君臣对话的时候,门外有宫奴禀报:“禀大家,卢国公,英国公,翼国公求见,鄂国公,卫国公求见。”
圣人止住话头,挑眉看着坐在边上的虞世南:“那几个老皮猴不知又有何事,莫不是看上哪家的精良马匹?怎的李靖也同他们胡闹?”他看着是在埋汰,却是流露出难得的亲厚,这得是当做自己人才说得出来的话。
他摆摆手让宫奴把那几位国公请进来,看着冲在前头的程知节笑骂道:“何时何事让你这般着急过?怎的如此老大不羞?”
程知节粗声说道:“圣人英明,确实有一事。不过此事与虞公也有关。”
原本虞世南就只温温坐在边上,听得程知节提及他,这才开口说道:“不知卢国公所言何事?”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精瘦的身躯笼罩在宽大的衣罩下,颇有大家风范。
在程知节时不时被几位各执一词的老国公打断的阐述下,圣人与虞世南总算是了解了来龙去脉。
圣人抚掌而笑,对虞世南说道:“此乃好事。”
圣人的心胸向来开阔,虞世基的恩怨已经牵扯到隋末,距离现在已经有些年岁,左不过杀了虞世基的不是李家人,现在虞世南是他的左膀右臂之一,宽厚一个虞世南许会看重的侄孙本来就是极为正常。
虞世南的反应比旁人所预料的要更慢些。
他接过程知节带来的书信来看。
程处弼那些杂乱无章的字体看起来极其难辨认,但是虞世南看得很认真,握着纸张的手指用力稍紧,平直的书信稍稍褶皱了些。
“可有证据?”
虞世南比想象中要更清醒,在确定此事后,他的反应与书信中提及的那位小郎君极为一致。
程知节满不在乎地说道:“不管是不是,着人一看便知道。”
是如何,不是如何,总是得亲眼看过才知道。
虞世南的手指摩挲着着上面提及到的名讳。
——虞玓。
一下,两下,三下后。
虞世南苍茫笑道:“言之有理。”
作者有话要说:一万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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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还有一更,大概,有的话会在六点后(突然打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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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策部分的内容参考资料:《唐代试策研究(《唐代官人文学研究》第一卷 )》、《唐代试策的形式体制——以制举策文为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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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油灯摇曳的豆大光芒中,虞玓的侧脸瞧来有些消瘦,许是近来苦读的缘故,急得这两日刘嫂与白霜变着法儿给他塞吃食的。
虞玓正在挑灯夜战。
经学博士布置的作业说难不难,说《诗》的那一问,虞玓已经写完誊抄在一旁了。
而问农的这一处,虞玓却是还未读透。
一经落笔,就好似有种种困惑缭绕在心头,还未解决就彻底动笔不是虞玓的习惯,他在题完开头后便沉默起身,背着手在书架前踱步,来回走了两圈后,复出门去。
团成一大团,并且被虞玓用软绵绵的毯子包起来的李承乾慢腾腾地抬起猫脑袋,幽绿的猫瞳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口,直到虞玓抱着一堆书走回来。
“你这般看人,瞧来有些可怖。”虞玓注意到了大猫的注视,淡淡地说了一句后,又看似不经意地蹭过软垫旁,确认了大山公子当真无忧后,这才回到了书桌前。
他搬来的书籍都由些陈旧如《四月民令》《齐民要术》《汜胜之书》等甚至有两卷竹简。
虞玓把两盏油灯都挪到眼前来,让昏暗的光芒更明亮些,这才继续埋头看下去。摊开的书卷犹如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读来虽有些苦涩,可虞玓一旦读进去却废寝忘食,不知日夜。
李承乾在舔完那条长得要命的蓬松大尾巴后,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暂时的猫窝里面迈步出来,悄无声息地借着阴影潜伏过去,如同黑夜里捕猎的野兽,丝毫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李承乾轻巧地跳到虞玓背后的架子上,轻而易举地借着高地优势看到了虞玓在看的内容。
他在看极为枯燥的农学书。
那些枯黄古老的字迹沾着过往的印记,虞玓的手指按在书页上,认真而细致地一页页看下去。这不是往常他所喜欢阅读的有趣书籍,可一旦投入注意,便全然认真。
李承乾微眯着猫瞳,胡须不经意间动了动,然后庞大的身躯就这么挤着挨着在狭小的架子上盘踞下来,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勾起一个半圈,白点在灯光下晃了晃,隐约看来闪着反光。
虞玓不知不觉看到深夜,还是待大猫轻巧地跳到他的怀里后,这才回过神来。
眼一眨,酸涩的泪水就跌落下来。
虞玓微愣,抬手以袖口擦拭了两下,另一只手安抚着情绪有些浮躁的大猫,“我现在便去睡。”
这还是头一回被大山公子催促着去休息。
他乖乖在擦手净脸后,回去就躺下了。
次日,县学。
虞玓只交了一份作业,他拱手说道:“夫子所布置的务农,学生以为须得是亲身经历过才能知晓如何。倘若只是纸上谈兵,做出来的策文又能如何?岂不是脱离了根本,无以为继?”
经学博士捋着胡子。
屋舍里显得有些安静。
从来没有人在布置完作业后,还敢和夫子争辩说时间不够经验不足,谁不是乖乖受罚了事?
经学博士幽幽地看着他,“当真不是完不成的借口?”
“学生不敢。”虞玓淡淡地说道。
经学博士眯着眼,沉吟片刻后,道:“若你当真如此,也罢了。我再宽限你些时日,可题目却要稍微变动下,这几日你若是要请假出门,我自随你,可日后你却是要交给我一篇完整的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