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303)
什么时候那个躬身爱民的县尉,也变成了这般模样!
虞玓敛眉,眉间浮现隐约的倦怠,却难以琢磨,一闪即逝,他望着方元,冷冽的嗓音中带着些暗哑的凉意,“方元,我不也在此处?”倒也无需用这种仿若怒斥狗官提前偷跑的态度来说话。
方元一顿,方才情急之下,他确是忘记这点。百姓被困城内,虞玓却也同样如此,插翅难飞。
“你……”
“方元,在你看来,是灭掉刘世昌这个乱臣贼子重要,还是南安这数千户的百姓重要?”虞玓打断了方元的话,慢吞吞地说道。
方元一时语塞,却也愤愤不平,“难道百姓的性命,就如此卑贱如蝼蚁?!”
若虞玓当真这般认为,那只能说这一年多来,是他方元瞎了眼,看错了人!
“当然不。”虞玓摇头,那喃喃的嗓音近乎耳语,“百姓的命数当然重要。刘世昌要引,百姓的安全也要保。”
他道:“你去寻程二丁,如何做,他会告知你。城破之日,如何护送百姓平安出去,还望依着计划一步步来。”
虞玓的语气很平淡,就仿佛这是什么饭后闲谈般淡然自如。
方元定定地看着虞玓,他从不是虚妄愚昧之徒,光从虞玓这句话中,他顿然通身发冷。有些恐惧的猜测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回,他止不住从牙缝里憋住字句来,“疯子。”
若不是疯,若不是狂妄,虞玓如何,又怎能做出这样的剑走偏锋、极端危险的计谋来!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二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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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虞玓一直认为方元有些屈才。
他在南安做一个主簿,当真是有点可惜了。
殊不知他在如此感叹的时候,城外敌营中,刘世昌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可惜了。”
这些时日,刘世昌又似乎恢复了以往的傲气与平静,看着那座已经破旧不堪的城池忍不住啧啧称奇,“他来到此间这么久,居然只当了个小小的县尉,日后以这样的身份死去,倒是真的可惜了。”
徐良从外头进来,同他说道:“主公,一日后强攻南安,务必在日落前把它拿下。”
刘世昌颔首。
他一直不认为南安会是阻碍,这些时日他们已经快消磨光了城内的贮备,就算明日的强攻开始,起初会难熬些,但不可能还会再有前几日那般强劲的箭雨。
虞玓……
他的所有情况都已经被刘世昌一一排查,年少的经历到长成的过往,没有哪个细节被刘世昌所遗漏。
正如之前刘世昌对虞玓的猜测,他果真是不该出现的人。虞世南从来没有所谓的遗留下来的兄长后代,虞玓的出现……扰乱了许多的事情。
他必须死。
刘世昌踱步,别的不说,看在他老乡的身份与太子融洽的关系,无论如何……虞玓都不该活下来。他对亲卫说道:“出去嘱咐一句,明日进城也不可太过肆意。”
“不可太过”与“决不能胡来”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那亲卫登时眼前一亮,掀开营帐就出去了。
徐良说道:“主公此前不是坚持不能扰民?”
刘世昌嗯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先前是如此,可最近憋坏了他们,心中都压着一股气呢。若是不能发泄出来,等南安之后,必定会出乱子。”他的笑意中带着点发冷的味道,“要怪,就只能怪这虞玓太能给我使绊子了。”
他摩挲着随身的佩剑,笑容登时阴冷下来。他已经忍不住要痛饮虞玓的鲜血!
相隔数十里外,九日山。
在寂静的山林中,鸟雀惊飞,马蹄声响。
无数身影穿梭在暗林中,然这般多的人穿行,却没留下除动静外的任何喧嚣,其戒备之森严可见一斑。
…
翌日。
敌袭仿佛就在昨日,黑幕还未扯下,淡薄的日头还没从天际爬升,敌军趁夜色攻城的策略并不是一直管用。
在察觉到这次是真实的袭击后,齐发的箭雨不要命的射击,而顶着这么强硬的扫射,敌军一个个都像是吃了神药一般鼓着劲儿地冲杀,推着云梯的底架冒着箭雨不要命地靠近城墙,在死伤了数十人后,五架云梯终究抵住了坚硬的墙土。
而这一瞬间,形式骤转。
方田间心中一沉。
一旦城墙被云梯靠住,攻城就已经成功了小半。底架稳固的云梯压根不是能轻松推开的东西,而这就相当于给敌军打开了五道源源不断输送士兵的通道。而他比谁都清楚,这些守了好些时日,疲惫不堪的壮丁们只能勉强充作守军,一旦与敌军短兵相接,再加上那些神出鬼没的新式武器,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
南安危!
他抓来一个守兵,大喊了一声,“去寻县尉,同他说狼来了!”
那守兵连日在墙头,已经疲惫不堪,听到方田间的命令,也只是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就踉跄着下了城墙,跑向了县衙。
脚下踩出了一沓沓血印。
虞玓正在县衙中,同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说着话,在守兵跑进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掉转了身子出了门去。守兵只在他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却没任何时间多想,沙哑着嗓音对虞玓说道:“县尉,方头儿说狼来了。”
不必开口,守兵出现的时候,虞玓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他合了合眼,凌厉之色一闪而过,待睁开时又是那个淡漠冷静的模样,“去城北寻程二丁,让他依着计划而行。”虞玓看着这个已经跑了一趟的守兵顿了顿,复说道:“然后你就留着,听从他的吩咐罢。”守兵脑袋已经被连夜的疲惫折腾到浑噩,听完吩咐就冲出了门,也没去想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虞玓咬着布条,给手掌缠上了一层层捆紧的束缚。
白霜抱着小姑娘站在走廊的尽头,有些怅然地说道,“郎君定要如此吗?”她好像是猜到了什么,又或许什么都不知道。
程二丁同她说,他先前是送信去了。
可为谁送信,送了什么信,又是怎么联系的,为何会受伤,又为什么会一去这么久……这些他并没有解释。
程二丁不是不想说,或许是不能说。
于是,白霜隐约猜到了这个秘密。
南安从来都不是诱饵。
诱饵是……
白霜怀里的小姑娘抱着阿娘绣好的小布偶咿咿呀呀地自说自话,粉嫩的小脸蛋看得出来被娇养得很好。
虞玓张合了两下手指,温声说道:“白霜姐姐,你不觉得南安的地势很好吗?”
白霜忧郁地看着虞玓,声音有些破碎哽咽,“可也不必,您也不用以自己做饵……”她的眼泪扑簌流下,怀里的小姑娘不知阿娘为何而哭,胖乎乎的小手往她脸上摸去,带着牙牙学语的稚嫩,“不~哭~”
虞玓走过来,手指轻轻勾住小孩的手心,难得温和地软下神色来,“能让一切在此结束,是好事一桩。”
他微弯眉眼,“该高兴才是。”
“倘若敌军猜到了郎君的谋算呢?”白霜忍不住出声问。
虞玓舒展眉眼,手指在小孩嫩嫩的手心挠了挠,也就抽了出来,“猜到,便猜到了吧。”
他道:“猜到了又如何?”
武卒进门,正是依令而行。
白霜怀里紧抱着自己的女儿,被武卒推着欲要匆匆离开赶往东门,心中却有些许悲凉。当初虞玓同她的一席话,终究在今日得到了验证。这一程路,她能陪着的,从数年前怕就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