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276)
虞玓摇头说道:“您的说法或许有些道理,可有再大的缘由和来头,就算是自家的儿女,杀人也要偿命。他们自然可以继续溺毙女婴,换取有可能再诞生的儿子。可我知道一个,自然会再抓一个。”
郑寿铉的眼中有些异彩,“可若是父母伤子,这判罚总归是……”
那祖母杀孙女一案之所以能重判,乃是因为情形极为恶劣。年仅三岁的女童被活生生用长长的银针扎死,不管放在何处都甚是凶残。
坐在郑寿铉对面的郎君神色淡漠,仿佛这只是轻微不过的事情,“父母杀子,确实是轻判。可再轻能轻到哪里去?”
不管是□□数年还是流放……总归有要命的手段。
郑寿铉不由得一顿,倒是有些后悔刚才给虞玓多嘴了那么几句。他看得出来虞玓平日里是个严于律己,恪守律法的人物,可同时他也是一把不出鞘的利刃。
总有些时候,刀剑出鞘,容易剑走偏锋。
棋局还在继续。
刚才郑寿铉的话,倒是久违地让虞玓想起了些事情来。
杀人总归是要武器的。
水也是一种武器。
水……大海……武器……
好似在许久之前,在摇晃的甲板上,阿娘抱着他讲了一个关于蓝色胡子男人的故事。
当徐芙蓉说到那个蓝胡子用槍把姑娘杀了的时候,小勺儿曾问过一个问题,“槍是什么?”
年幼的他并不曾看过槍,也不曾看过红缨槍。
徐芙蓉比划得不清楚,就抄着面无表情的小娃娃去了内间,给他描绘了一张图像。弯下来的把手是可以握住的,前段是长长的槍管,在把手里面塞着子弹,一旦扣下扳机就能直接把子弹弹射出去……是一种类似弹弓,却又比弹弓不知强劲多少倍的武器。
武器。
虞玓低头看着棋局,默不作声地压下最后一枚棋子。
郑寿铉认真端详着许久,终究是松开手,摇头说道:“这一局是我输了。”许是刚才在谈及的话题让郑寿铉有点兴意阑珊,他在输掉了这一局后并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对虞玓说道,“再过些时日,我就要卸任了,到时候上任的县令脾性如何……你可得收敛些。”
眼下整个县衙可以说是虞玓一权独大,但其中也有郑寿铉放权的原因。
若是换了新来的县令,一旦感受到他自己所说的话还不如一个县尉管用的时候,那这县衙内还是会再起波澜。
虞玓平静地说道:“明府说得极是。”
虞玓是一个对权势不大看重的人,若是新上任的县令不是如刘实再那等货色,那他自然没有死抓着不放的道理,他惯来也不是爱做事的脾性。
不过……
虞玓搓了搓指腹,眼神有点幽深。
从他刚才那瞬间想通那个画像究竟代表着何意后……他不自觉摸索着手腕上的伤口,虞玓就有种油然而生的不祥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万字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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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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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女的这个案例是我看了一个地方史研究提到的,盛行应该是从宋开始,害感谢在2020-07-11 23:56:33~2020-07-12 23:5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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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晦气。”
方田间捂着胳膊藏身在幽暗处,圆状的小伤口血流不止。他特意蓄起来的大胡子挡住了他的神情,不过在他冲着远处比划手势的时候,远处冒头的两个小圆点还是继续趴了下来。
窸窸窣窣的搜查声在密林处响起。
方田间也没想到他们被发现的速度是这么快,甚至在没有靠近的时候就被迅速察觉了。而使用的武器又是如此威力巨大,被射中的手臂疼痛麻痹,血流不止。
他怀疑对方是有什么东西能清楚看到远处的行踪。
若是如此,那轻易不能动弹。
他现在趴在树梢上观察着,亲眼看着有人在下方走过,手里背上都挂着当时他送过去给郎君的图纸模样的武器。
原来那是武器。
还有一种长条形的稀奇古怪的工具,时不时抵在眼睛前面……就像是在用它观察?
这就是他们能远距离观察到行踪的原因?
方田间无疑是对他们所使用的东西又惊又好奇,如果可以的话,必须趁机带走一份留待观察。
底下的那群人还在搜寻,方田间慢慢地矮下.身来,呼吸也逐渐平稳缓慢。
耐心。
这无疑是需要耐心的。
…
“第几天了?”
虞玓头也不抬地说道。
许贺欠身说道:“已经是第四日了。”
虞玓停下笔来,抬手揉了揉眉心,对许贺说道:“你带着其他几个人去探探。”
“郎君不可。”
许贺的态度很坚定,他握着刀柄认真地说道:“我等不会离开郎君身边半步。”
虞玓眉峰收敛,冰凉的气质中带有点不容拒绝的强硬,“你们留在我的身旁,只是为了不一定会出现的危险。而现在方田间他们或许已经遇险,尽管如此,还是不能让你们挪动半步吗?”
许贺单膝跪下,“郎君,暗查为要,可保护您的安危,也同为其重。”
虞玓出神了半晌,慢吞吞摸出来一块沉重的令牌,“当初方田间是怎么说来着?凡我所命,盖无不从?”
“郎君!”
许贺不是不担心方田间的安危,毕竟与他们联络的时间已经超过了界限,足以证明这其中必然出了变故。不管是被抓还是受伤,若有后援自然更好。
可许贺不能带人离开。
虞玓站起身来,把令牌交到许贺的手中,把他搀扶了起来,“这上面的字,你认还是不认?”
“郎……”
“磨磨唧唧像话吗?”
虞玓低斥了一句。
“请郎君吩咐!”
许贺低下头去,抱拳说道。
“带着你的人立刻赶往漳州,一切小心行事,以探查为主。”虞玓冷声说道。
许贺听得出来他的告诫。
他虽是放虎出山,却也不是让他们一往无前无视危险。
“谨听吩咐。”
旁话无需多说,许贺能被方田间留下来护在虞玓身边,就不是个无能之辈。虞玓命令一下,他便点了人头随他一齐离开。
虞玓沉默地坐在窗边,薄薄的日头洒在他的肩膀上,瞧来有些温和的暖意。
他的手中正拿着的是一份名册。
那是户房与吏房一同整理出来的关于南安县的户口人丁,名册上的记载与最近里正的排查有些对不上数。
实际的人数比名册要少了些。
寻常这种排查也不会多次进行,毕竟要自上而下花费大力气。但是碍于年前刚刚出了水患这件事情,故而虞玓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摸查个乡镇的人口户籍的实际人数并不会让其他人感到怀疑。
只是最终到手的名册却让虞玓有了别样的猜测。
虞玓原本摸查此事,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水患的缘故,还有的确凿是为了女婴。他清楚在正常的情况下,每一处的男女数量应该是相差不离的。若是有一处有离谱的差距,那大抵是有暗藏的祸根。
只是万没想到,倒是有可能扯出来别的事情。
虞玓屈膝敲了敲手中的名册,幽幽地说道:“这些对不上的人,去哪儿了呢?”而且失踪的多是那些无名之辈。
孤寡无依,在底层拼命挣扎生活,却只能勉强糊口,就算是失踪上十几二十天都不可能有人发现的人……这些俗称的贱命,就不是命了吗?
虞玓抄起名册,对外头的徐庆说道:“徐庆,劳烦去请一下贺寿主簿,一齐去明府那里坐坐。”
他道:“就说我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