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195)
虞玓向来护短,左不过没人找上门来,只消大山公子不吃亏,他是不去理会的。
若是梦中只是这些温情的画面,倒也不至于把虞玓从梦中惊醒……他还梦到了大山公子离开的那日。
虞玓清冷的嗓音在漆黑的屋舍中响起,带着点低沉的闷涩,“我看到你在我的怀中如同蝶翼般飘散来开,宛如化成幻影再也捉摸不到。”那再度直视的怅然若失太过剧烈,紧接着就是沉沉往下坠.落的失重感,在梦里的虞玓停住的瞬间,那种宛如被紧密纠缠住的窒息感再度传来,与失去的痛感不断交织着,最终让虞玓突地醒了过来。
当日大山公子消失的画面,自然没有梦中那般带着色彩的绚丽,不过梦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扭曲,虞玓对此早已习惯。只是……为何大山公子的消失,会和那股熟悉的窒息感一同出现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虞世南所说的话再度浮上心头,这两者又有什么联系?
“嗷呜——”
就在虞玓隐隐绰绰好像抓住了什么灵感的瞬间,柔软蓬松的毛发蹭过虞玓赤.裸的脚踝,那只漆黑的大猫不知什么时候从架子窜下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虞玓的身旁。
那拖在身后的尾巴摇曳着,最终沉沉地落在了虞玓的脚背上,然后绕着脚踝圈住,肥啵啵的肚皮在虞玓的脚背上安了家。
真重。
虞玓下意识飘过这个念头。
然后裤子就被猫磨爪了。
……好像不小心脱口而出了。
虞玓眼里带着笑意,冷峻的神色稍稍温和了下来,略略动了动脚趾,“以后你总不会消失了罢。”大猫像是烦闷虞玓的随意乱动,不满地缠紧了那条灵活的大尾巴,矜傲地松开了肉垫,如同液化的猫饼般往另一只脚背滩了过去,压得虞玓起不了身,也走不动路。
虞玓毫不在意,甚至还故意地翘起了大拇指。
“嗷呜——”
沉重的猫团裹挟着扑面而来的风猛地窜进了虞玓的怀里,撞得他的肚子有点生疼。而这只不请自来的猫在怀里站定,挤得满满当当的一大坨,垂下来的大尾巴有点不满地拍打着虞玓的腿,像是在训斥他刚才的举动。
虞玓搂紧了毛绒绒的猫,喃喃说道:“你连着刚刚一共叫了两声,怕不是明日又得被白霜姐姐知道。”毕竟这院子里还有个爱起夜的徐庆,他的觉浅,每每虞玓这屋里有什么动静,隔着老远的徐庆都能听到。
那白霜也会知道虞玓夜半在和大山公子嬉闹。
毕竟虞玓若不是醒着,大山公子必然是不会叫的。
猫悠然自得地在虞玓的怀里挤着,听着虞玓的话题不经意地滑向了最近的苦恼,自言自语地说道:“……偏是大郎硬要说是甚心上人,闹得现在大伯娘也在折腾。若梦中出现的人就能算是心上人的话,那我这位心上人可当真是个凶残之人。”
他的指尖触及喉咙,轻飘飘的嗓音响起,“……会有恨不得吞吃了我,杀了我的心上人吗?”
猫:?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猫瞳中倒映出一个面无表情苦闷着的小郎君,幽绿色越发的浓郁,宛如浸泡在什么清冷的液体中,裹着看不清楚的神采。
清凉的春夜里,虞玓搂着大猫絮叨着近来的事情,直到大猫的身影在他怀里消失后,虞玓才带着一身滚边漆黑的毛发踱步回到床榻旁,躺下去歇息了。
…
翌日,礼部贡院挤着满满当当的人。
有那好事的,也有那焦急的学子,更有那些挤着看热闹的诸多百姓,把那整个贡院外头围得水泄不通,还得是有卫兵胥令维持着秩序,才没闹出事来。
不多时,那大门总算打开,有穿戴官袍的数人踱步而出,就在那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开始张贴黄榜,一张张刊着不同姓名不同科别的黄榜被一一贴上。
有那沉稳的人自下往上看,也有那性急的人自上往下看。
那黄榜之中,遥遥刊在头行的乃是一行小字。
越州余姚人氏。
虞玓!
第100章
房遗爱在演武场找到魏王的时候,他正在场下和武师傅比划。迅猛的攻势与对打足以看得出来李泰在这上头下的苦功夫,招招都是实打实地用力。
房遗爱一直等到李泰和武师傅收了势下场,才走过去行礼。李泰发现房遗爱过来倒也没觉得奇怪,他取了帕子给自己擦拭,喘着气说道:“查得如何了?”
房遗爱低声说道:“没抓住。”
李泰蹙眉,背着手走了几步,摇头说道:“当真是滑不溜秋的老手。”他嘀咕了一声,嘱咐下去,“继续查。”房遗爱颔首,跟在李泰的身后再低声说了些什么。
李泰边走边听,待房遗爱来王府的事情说得差不离后,他随手把巾子丢在椅上,摸着光滑的下巴说道:“昨日放榜是怎样的风景?”
房遗爱老神在在地揣着手,就像是从一开始就猜到了魏王有此一问,故而说道:“人山人海。”少说把贡院外围得水泄不通。
李泰哼笑了声,幽幽地说道:“那虞玓倒是借此大放光彩了。”
提起这个,房遗爱就不说话了。
那日在宫廷中的事情并非隐秘,不多时魏王殿下赞不绝口之人乃是虞玓的消息就如同插上翅膀飞往朝堂内外。这科举确实重要,但也没重要到让任何一人都提着神注意的地步,可毕竟署上了魏王的名号,那自然就不同了。
李泰郁闷地看了眼房遗爱,这家伙外表看着正经严肃,实则心里不知道打着什么小九九。他叹了口气,却带着笑意,“若旁人的注意都在此事上,可是大善。”
房遗爱欠身,“只是殿下的心思,怕是瞒不过太子殿下。”
李泰胖乎乎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难不成他还能不知道,如果他真的不知道,那才真觉不对劲!”魏王殿下混不在意。
“想来陛下也是赞同殿下的做法。”房遗爱适时地捧了一句。如果不是圣人默许的此事,是魏王殿下是万万做不到的。
…
永兴县公府上,自黄榜张贴后,得知结果的房夫人直接给家中的下人多发了双倍的赏银,而虞陟则是高兴地拉着虞玓连吃了三天的酒席,到最后是被萧氏痛斥一顿方才停歇。而虞玓被几个较为相熟的友人拉出去玩乐了几天,直到程处弼强插一脚把他捞了出来,顺便寻了间普通的茶楼歇息落脚。
程处弼挑眉说道:“没想到你会如此纵容他们。”
虞玓道:“难得高兴。”
程处弼沉默了半晌,盯着虞玓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幽幽地憋出来几个字,“还真没看出来你高兴的样子。”这还是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若非虞玓的骨相出挑,方才那话听起来就容易让人拳头都硬了。
虞玓却是不回他的话,盯着程处弼看了半晌,“你要离开了?”
程处弼诧异,“你怎知道?”
虞玓把茶博士端来的茶盏搁到一旁去,漫不经心地说道:“若不是你要离京,程大兄不会做出把我从席面上带走的事情。”那毕竟于礼不合。
程处弼朗声笑道:“若要这么说,倒也算是一个理由。不过你却是不知道,那几个私下都谋算好了,正要趁着你心情好的时候把你多灌几顿。你可不知道往日里他们是多想在背后套你麻袋。”别的时间虞玓不定心情如何,可眼下科举中第,虽说还要等待铨选,到底也是好事。这般时候,虞玓的心情想必还是不错的。
“套你麻袋还不会出大事……只有最近有可能吧。”程处弼冲着虞玓眨眼。
虞玓幽幽地说道:“柴令武。”
这事要不是他挑头,虞玓都不相信。
程处弼笑着颔首,“要不是他主动挑头,你以为谁都敢如此?你可不是个好欺负的性子,别的不说,柴令武可近乎没在你手上讨过好。”
虞玓漠然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是离京,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