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梳妆打扮好,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内的自己,顾自出神。
“母亲晨安。”
郁枝随四小姐屈身见礼。
“起,一家子骨肉,不讲究那些虚礼。”魏夫人转过身,通身雍容华贵:“你昨夜弹琴扰得好多人难眠,快意了?”
“还行。”魏平奚揶揄道:“吵着母亲了?”
“也还行。”
母女二人对视一笑。
“枝枝,到母亲这来。”
“是。”
郁枝走上前。
魏夫人细观她眉眼:“这阵子受累了,我这女儿难得有个交心的,你很好。”
“多谢母亲。”
“没什么好谢的,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
“母亲,吴嬷嬷人不错,让她以后跟着枝枝罢。”
魏夫人美目流转:“好,你怎样都行。”
母女二人闲话家常一刻钟,郁枝陪着她们用过早膳。
魏夫人虔诚,大把的时间都花在礼佛上,有眼力的一般不会多做搅扰。
走出流岚院两人恰巧碰上大房二房的两位夫人,魏平奚皮笑肉不笑:“见过两位嫂嫂。母亲进小佛堂了,无事的话跪在院内磕个头就可以走了。”
郁枝慢了半拍,细声细气:“见过两位嫂嫂。”
大房的夫人记恨魏平奚深夜不睡一通琴曲搅得她心浮气躁。
她对魏平奚发作不得,听闻一个妾好大的脸喊她“嫂嫂”,当即冷笑:“你也配喊我嫂嫂?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魏四小姐面上笑呵呵,郁枝白里透红的小脸有了一丝苍白。
二房的夫人素来和她这位大嫂关系不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过四小姐的女人被骂了,四小姐都不吱声,她也不急着当出头鸟。
且看这妾怎么应对。
郁枝握紧四小姐的衣袖,腰身直挺:“我连母亲都配喊得,怎就不配喊你?难道你比母亲身份还尊贵?”
大夫人心一惊:“你——”
“你什么你?给你脸面你就接着,她是我的人,喊你声大嫂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魏平奚看了眼天色:“行了,快去庭院磕头罢,什么时候才来给母亲请安,还有没有礼数了?”
她嘴里嘀咕一声,牵着郁枝的手正欲走开,忽的停下来,笑吟吟瞅着惊呆了的二夫人:“二嫂,您说是不是?”
“是,是……”
二夫人乐得看那勾.引自家夫君的坏女人出丑,又不敢与魏平奚多搭话。
早听说四小姐行事比旧时更加肆无忌惮,眼见为实,可真教人胆寒。
大夫人气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这里是流岚院,整个魏家最护着魏平奚的就是她那婆母,在流岚院与魏平奚闹起来,吃亏的是谁可想而知。
她忍一时之气,恨恨地看着这目无尊长的四小姐离开。
郁枝一颗心惴惴。
“火候差了点,言辞不够犀利,不过没关系,慢慢练。”
“慢慢练?”
魏平奚眼睛噙笑:“她们得罪不起我,只能去招惹你,你现在啊,可是我惊蛰院的排面,别随随便便让人欺负了。”
“……”
郁枝嗔她闲着没事给自己挖坑树敌,走了几步路小声道:“我觉得我表现还不错。”
“也就一个凑合。”
“比以前好多了。”
以前有人这样拿话欺辱她,她连可借的势都没有。
不过有四小姐为她出头,这感觉真好。
回到惊蛰院还没进门先听到翡翠呼天抢地的哀声。
昨儿个来不及行杖,再者教训犯错的婢子,白日众目睽睽看着起到的震慑效果才好。
玛瑙亲手执杖,毫不留情,为的就是要院里的人看看,坏了四小姐的规矩,别管是谁,都得挨罚!
“哎呦!哎呦!疼!”
郁枝看着趴在长凳受刑的翡翠,胆怯道:“她、她怎么了?”
“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都敢说,得教她祸从口出的道理。”
听到四小姐的声音,翡翠哀呼的声音更大,中气十足,仔细听下去郁枝反而不担心她被打个好歹。
“她说错了话你就要打她,那我说错话呢?你也要让玛瑙打我么?”
“说不准。”
魏平奚笑着捏她脸:“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两房的夫人怎么发难罢。
“她们管不好自己的男人,就来管别人的女人,晦气。你可得立起来,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盯着你呢。”
现成的活靶子,可不就被盯着吗?
郁枝没好气地瞪她。
“打完没?打完去给本小姐沏壶茶来。”
“打完了打完了。”玛瑙丢开木杖麻溜地跑去忙碌。
翡翠挨了十杖,不伤筋不动骨,受得全是皮.肉之苦。
四小姐往画室打磨她的画技,不用想都晓得是去画美人图,郁枝压下那点别扭,心生好奇:“你说什么话被打了?”
“……”
“不能说?”
翡翠挠挠头。
她怎能说自个误会小姐丧心病狂连亲岳母都不放过?
这些话和玛瑙念叨念叨就罢了,哪能说给姨娘听?
她自扇巴掌:“奴有罪!”
“……”
郁枝闭上嘴,不好再问下去。
“姨娘。”
“吴嬷嬷。”
吴嬷嬷发自真心地想看到她好:“姨娘出了惊蛰院,代表的是惊蛰院的脸面,有四小姐做靠山,您完全可以态度强硬。旁人不喜没关系,四小姐喜就够了。”
“嬷嬷,我晓得。”郁枝从袖袋摸出一粒金花生,笑容腼腆:“给嬷嬷的,谢过嬷嬷在小院时的照应。”
“这,使不得……”
“我给的您收着就好,以后少不得要仰仗嬷嬷。”
士别三日,她进益飞快。
你情我愿的事,吴嬷嬷不再推脱,欢欢喜喜收了。
不止她一人,金石银锭也有份。
金花生是四小姐赏的,随手赏了一把,少说也得有十几粒,肉疼地分出三粒,郁枝将残留的那些收进锦盒,算是她的私房钱。
她也是有私房钱的人了。
……
不到两日,魏平奚带着郁枝逛遍魏府。
初见小家子气的女子,从小院出来成为惊蛰院的姨娘,才多久容貌气质好似拔高一大截,水灵灵,文文弱弱透着女人家的媚气。
魏老爷子乍见此女险些认不出。
也无怪他认不出。
今时的郁枝一应嚼用都是最好的,魏平奚舍得花银子,她不缺银子,也就这一个妾,使了劲地捯饬。
魏家大房二房的正妻日常穿戴都没惊蛰院的妾室好,下人们见了难免嘴碎。
大夫人日常逮不住夫君诉苦,只能找小叔倒倒苦水。
可怜魏二公子哄好自己的妻还得哄别人的妻,妻妻妾妾烦得他不胜其扰,就真想看看,那妾究竟得了怎样的造化。
无独有偶,魏大公子和魏三公子也是这样想的。
兄弟三人悄摸摸守在郁枝必经之处,屏息凝神静待人来。
哪想人真的来了,最会做表面功夫的大公子也没忍住一阵失神。
男人好色,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魏二公子偷人都偷到自家大嫂头上,不介意多偷一个。
念头方起,养好的指骨隐隐约约泛疼。
他寒了脸。
思及四妹比狗还坏的脾气,暂且按捺住心火。
人走后,魏二哑声道:“四妹将这妾养得极好,关起门来不定怎么玩.弄。她一个女子,艳福比咱们都好,这合理吗?”
“确实不合理。”魏三皱眉:“那又如何呢?二哥切莫做傻事,你知道她的性子,狠起来六亲不认。”
“就她魏平奚会耍狠?”
魏大公子看了眼不服气的二弟:“论狠,你狠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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