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奚捏着那丹药道:“这是什么?”
“好东西。”药辰子醉醺醺地朝她挤眉弄眼:“天下第一风流物,只此一枚,保管你快活似神仙,一般人我才不给她。”
“给谁吃的?”
药辰子故作正经,轻抚胡须:“给你的公主妃。”
“不要。”
“……”
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她不要,药辰子气得酒醒了一半:“不识货!这东西対人身大有好处,服之不说百病全消,起码延年益寿,你不要,我——”
话没说完,滚圆的小药丸重新回到某人手里,季平奚嫌弃看他:“这么好的宝贝被你说得甚是恶心,你要反思一下。”
看在她成婚的份上,药辰子忍下这口气,大袖一甩:“滚滚滚!”少来这气他!
上好的【灵息丹】作为贺礼送出去,没招来一声谢反生一肚子气,天下头号神医抱着酒壶默默反思:他为何要和这人做朋友?
念头奔上来的下一刻有答案跃出水面:
义气啊。
有个随时能为你扛刀的朋友,且那朋友不仅武功天下第一还是大炎朝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怎么想都好像是他赚了?
“神医前辈?”
药辰子睁开眼。
小厮一脸恭谨:“这是殿下送给前辈您的。”
一沓酿酒方子少说有三四十份,其中不仅有民间酿酒法,宫廷御酿的方子粗略看去也有十几张。
药辰子一乐:他说什么来着?他这朋友真讲义气啊。
难怪她有朋友!
有朋友的季平奚招待远道而来的诸位好友,大半座江湖排名前一百的高手来了半数,余下的三道九流也能凑成七八桌。
先时‘四小姐’纳妾他们没来,一个妾而已,不值当兴师动众,可今日殿下成婚,如此大的喜事他们怎能不来?
有人日夜兼程而来,有人抱琴乘风而至。
江湖上的诸位好汉在公主府闹翻天,季平奚难得这般快意,兴致上来与他们拼酒。
说是拼酒,拼到最后拼的不是酒量,而是内力。
她一人独挑上百好手,喝趴下一群,潇潇洒洒扔了酒杯,转头吩咐长史:“照顾好他们。”
夜色悄然弥漫,等在喜房的新娘子手里的帕子揉皱,隐隐焦急时只听门扇打开的声音。
“都下去罢。”
季平奚换好一身绯红喜服,良辰美景,美色可与月色相争。
金石银锭不敢看她,免得被殿下的色相惑去心神,妖孽固然诱人,又哪里抵得过仙子下凡尘?
守在喜房的嬷嬷、婢子鱼贯而出,季平奚慢悠悠踱步来到床榻前,站在那看了一会。
她不出声,半晌又没个动静,郁枝刚要说话,眼前蓦的烛光通明。
“好美。”
公主殿下一手挑开红盖头,郁枝心底的慌乱被她一眼抚平,柳叶眼明媚胜春:“你也是,好美。”
季平奚身子一软倒在她怀里:“这么美,今晚就不要睡了罢?”
“不、不睡了吗?”
“不睡了。”她认真重复。
郁枝羞涩看过来,轻轻软软应了她:“那就不睡了。”
“陪我胡闹?”公主殿下笑意深沉。
美人微怔,须臾眉间媚意横生:“随你胡闹。”
两人共饮合卺酒,结发同心,季平奚再也按捺不住,一手扯开蒙在明光镜前的红布,来自异域进贡的等身镜明鉴照人,竟比郁枝之前在仰春殿见过的那面照得还要清晰!
羞意爬过四肢,她痴痴凝望等了许久的心上人。
“想不想我?”
“想……”
得她一句“想”,季平奚眼底笑意漫出来,缱绻柔情如流水包裹郁枝全身:“想我,就要好好表现。”
郁枝揪着她胸前衣襟,不服输:“那你、你也要好好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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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我爱你
八月,晚风暗藏情人缠绵絮语。
星光温柔,星河流淌,月亮害羞地探出头,皎洁光辉亲吻一树树枝丫。
象牙床内有人从百宝箱里取出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红绫被内有人等着心上人垂怜。
三千长发如水流泻,嫩白的脚趾悄然抓床褥,窗外猫儿叫了两三声。
公主府养着猫,皇宫也养着大大小小颜色不同的猫儿。长阳公主殿下娶亲,宫里宫外张灯结彩,热热闹闹。
光照不到的地方——水牢。
狱卒哼着小曲提着一坛子酒晃进来:“想不到殿下大婚咱们也能领到好处!”
泥封拍开,他长吸一口气,“嗯!好酒!就祝殿下与公主妃早生——”
他舌头打结:“啊,呸呸呸,瞧我这张嘴,说错了,该祝殿下和公主妃相得益彰,白头偕老。来来来,喝酒,喝酒!今夜不醉不休!”
“不醉不休!”
“敬殿下。”
“对,敬殿下!”
两人同时举碗,酒水在海碗里晃,好似晃动了一池月光。
关在兽笼的女人瘦骨伶仃,瞧不出昔日颜二小姐的温婉生动,整个人枯槁如老妇,听到不远处的动静缓缓抬起头。
她声音嘶哑,问道:“何事如此开怀?”
这话她问了三遍,第三遍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狱卒才听见。
毕竟是颜二小姐,曾经的魏夫人。
狱卒端着酒碗起身,一脚踩着长板凳:“今天是公主殿下大婚的好日子,宫里当值的都领了皇后娘娘赏赐的酒肉,酒肉滋味甚美。
“当今陛下英明仁德,娘娘贤明宽厚,殿下苦尽甘来洞房花烛,这大炎朝好一番盛世,吾等身为炎朝子民,为何要不开心?”
“你和她说这做甚?”
同伴咽下嘴里的炙羊肉,有点大舌头:“这女人心狠着呢,十九年前仗着娘娘的信任暗地里偷换了殿下,退一万步说,殿下不是她的亲骨肉也该是她亲手养大的外甥罢?
“我是真不懂这些贵人是怎么想的,仪阳侯为了女人敢起兵谋反,魏夫人垂涎咱们陛下反而偷了他的女儿来养,养就好好养,养不熟了就想要人命算怎么回事?”
他撇撇嘴看着兽笼里一声不吭的孤辰子:“还有这人,武功惊绝天下,可惜一身内力被殿下废了,你说她怎么就想不开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拼死拼活?”
狱卒低头喝了口酒:“算了,殿下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个,来来来,咱们接着喝!”
颜晴肩膀耷拉着,眸子黯然:“成婚了啊。”
她低低笑了两声,笑得人瘆得慌。
狱卒瞥了她两眼,觉得晦气,存心离兽笼远了些,搬着桌子往角落吃喝。
“她喜欢那个妾,你总不信,现在信了罢?”孤辰子喉咙干哑,闭眼打坐,满头白发透着苍老的余味。
“呵……”
颜晴摇摇头:“我到底输在了哪儿?”
阿四不爱她,眼里没她。
她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对她只有母女之情,宁愿爱一个妾也不愿与她长相厮守,为什么不肯永远陪着她?
为什么啊。
论风情美貌她虽比不过那如花似玉的妾,可她养了奚奚十八年。
她懂她,懂她的怪性,喜欢她一切的缺点,包容她的风流,爱她年轻的容颜。
她到底差在哪?输得一败涂地。
孤辰子干涩地发出一声笑:“二小姐,这世上能与你匹配的只有我,你那‘女儿’是性情如鬼,而你……是真正的鬼啊。”
哪有养母、姨母对‘女儿’、‘外甥女’产生情愫的?
这不是爱。
是疯,是病啊。
“为什么呀……”颜晴自言自语:“我的阿四,我的奚奚……”
见她听不见自己的话,孤辰子吐出一口郁气,半个时辰后从打坐的状态睁开眼,她小声问道:“二小姐,你想不想出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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