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话可说。”
“怎么会无话可说,我养了你十八年,临死,你怎能无话?”
“你是个疯子。”
“是,我是个疯子。”
“但我不想做个傻子,被你玩弄于股掌。”
颜晴不解:“我待你不好吗?”
伤心过、痛苦过、挣扎过、怨愤过,魏四小姐面容平静:“那不是我想要的好。”
“在你看来,怎样才是好?”
茶水沸腾,魏平奚掀开铜炉上的盖子:“一个正常的母亲,正常的家,就很好。”
“原来如此。”颜晴笑道:“你的愿望真朴实,恕我做不到。”
她以手指颐,肆无忌惮瞧着养女姣好的脸蛋儿:“我嫉妒颜袖,怨恨颜袖,嫉妒她有季萦这样的爱人,怨恨她为何不能一直爱我。
“她爱了我十几年,我习惯了她的爱,我是个占有欲不正常的人,喜欢被她捧在掌心的感觉。
“但她爱到一半就跑去爱别人了。
“我心有不甘,想看看到底是哪个野男人勾走她的心。
“这一看,我看到季萦穿着女装翩然起舞。
“幼年我见过他一面,他那时很是落魄,稍有不慎就有殒身的可能。
“一个落魄的皇子,自然无法引起我的注意。
“没成想他越长越好,他那一舞不止折了阿姐的心,也折了我的心。
“但后悔是没用的。季萦与阿姐相爱。
“我来晚了。
“后悔最是无用,可人爱做的不就是后悔么?一次次的后悔,我将自己代入阿姐的角色。
“他们很喜欢幽会,季萦是名君子,阿姐是端庄贤淑的世家女,他们二人幽会其实很无趣,就是坐在一起喝喝茶跳跳舞,吟诗作画。
“我看得眼热。
“那会初懂情.事,无数次梦见季萦在月色下吻我。
“梦醒了我想,若季萦迎娶阿姐为后,我做他的妃子也不错,和阿姐一同伺候他。
“我不想离开阿姐,也痴迷季萦。
“可惜季萦迎阿姐为后,为她一人废弃三宫六院。从那时起,我恨恶专情之人。”
颜晴笑得放浪:“我拿你当情人养,可笑你拿我当母亲敬重。
“这也就罢了,如此咱们也能过一辈子。你不会的,我教你。你不敢的,我也教你。
“倘若阿姐和陛下不知真相,我会一直拿你当心肝宠。
“从偷换你的那天起我预设了很多种可能,其中一种是与你厮守到老,另一种,是等真相瞒不住了我就杀了你,报复阿姐,也让阿四此生忘不了我。”
魏平奚指节泛白,忽而笑了:“若真相泄露,而我一无所知,你想杀我,会如何做?”
她问的是前世之死。
颜晴沉吟半刻:“你果真一无所知,我不会亲自出手。我会想法子借你兄长的手毒杀你。”
她拆开一包碾得细白的药粉倒入茶杯:“此毒名为忘忧,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忘忧溶于水,热气蒸腾。
“喝罢。”
她将茶盏推过来。
“我不想死。”
“你没有选择。”
“悬阴老祖是你的人?”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颜晴笑道:“她就在门外,你要见见吗?”
这一见,便是死。
喝药是死,被孤辰子打死也是死。
这便是颜晴为她准备的死路。
有恃无恐,根本没将曾经的‘好女儿’放在眼里。
“你不怕我挟持你,威胁她?”
“你尽管试试。”
说话的是站在窗外的孤辰子。
魏平奚低声叹息:“你以为我是傻子么?”
话音未落,白影成风。
“想跑?”
孤辰子揽过颜晴腰肢,踏起轻功眨眼不见踪迹。
天下第一大高手拐带夫人离府,身后跟着十二名内力深厚的悬阴门护法,魏汗青从拐角现出身形,眉头拧起,几欲夹死苍蝇。
流云猎场。
郁枝陪在皇后娘娘身边。
魏平奚一顿疾行飞出百里,慈悲降魔法直入三境六层。
“武功大进,倒是小瞧了你。”孤辰子放下颜晴,沉声吩咐:“保护好夫人。”
“是!门主!”
十二护法以颜晴为中心围成一个圈。
魏平奚身后百名高手等候多时。
百人同声,声震如雷:“奉陛下命,请悬阴老祖入瓮!”
第71章 我欲降魔
“请悬阴老祖入瓮——”
天阴沉沉,长风荡起,声音传出很远。
随驾而来的大臣们议论纷纷,流云猎场,豪华的帐幔内郁枝心脏重重一跳:“娘娘,是奚奚来了吗?”
“是她。”
颜袖柔声道:“这一战不可避免,耐心等待就是。”
她嘴上说着宽慰的话,心底却是惦念得很。
季萦被她看上一眼,放下手中金杯:“朕去看看。”
大太监杨若跟在他身后。
百名高手叫阵,孤辰子大袖一挥:“好!就让本座看看你们有何能耐?!”
天下第一大高手,武道修到极致可抵百万师。
这世上诚然存在那一力破万法之人,只是那样惊世之人鲜少有人见过。
孤辰子三岁学武,十四岁学有所成,自诩学尽师父武学传承,不甘于此,偶然的机会得到‘不老功’这门邪法。
一入邪道,武学之路一日千里。
慈悲法师多年教导,不成想教出一个祸世魔头。
若他在天有灵,不知又会何其悔恨。
双方开始交手,魏平奚在旁修行慈悲降魔法的第三境——问青天。
‘问青天’,意为‘以慈悲问青天’。
法为慈悲法,她实在不知该怎么用慈悲之法悍然除魔。
想不破,这一关就无法过。
‘问青天’修到后几层,修的是心性与心境,万万不能急。
耳旁风声呼啸,孤辰子宽袍鼓动,一掌击毙百名高手中的七人。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那是按照常理来说。
武学的极致不讲究常理,百人抑或千人,于孤辰子这般登峰造极的大高手而言,只是费力气罢了。
风中带了血腥。
魏平奚沉心入定。
心性与心境。
她勘不破何为慈悲。
心怀慈悲如何杀人?
念慈悲一生慈悲,到底还是死于亲女之手。
娘娘和陛下一心为国为民,还是挡不住颜晴的险恶伎俩,这是他们命里应有的劫难吗?
可为何这样的劫难就要落在他们头上?
帝后深受万民敬仰,仍有人举起屠刀对准这天下的王者,她不明白。
她有好多的不明白。
慈悲法师堪为五百年武道第一人,他以慈悲为名,行事诚然慈悲,如此慈悲的人,生出来的女儿、养出来的首徒却是天下第一大魔头。
既然慈悲,为何不大义灭亲清理门户?
他舍不得,不忍心。
是以他的慈悲成了祸患,这是真慈悲还是假慈悲?
是对一人之慈悲,一己之残忍,还是对天下人的恶行?
有魔不去除,正道如何捍卫?
有错不去纠,对错又该如何立足?
乱糟糟的念头起起伏伏,魏平奚立身天地,顿觉身如蝼蚁。
天之广阔,地之广袤,除魔务尽的道理就连慈悲法师都无法尽然做到,可见人之所以为人,是因心有所限。
想通这点,魏平奚入三境七层。
孤辰子一掌劈碎来者天灵盖,鲜血四溅。
世人何曾见过此等凶残血腥?
跟在陛下身边的大臣打远瞧见腥风血雨的‘战场’,骇得惊呼一声。
季萦蹙眉。
大臣们不约而同咽了一口唾沫。
便是武将都忍不住悚然——这大杀四方的是人还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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