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为什么我没有少吃一点呢?为什么我没有少理一次发、少买一件衣服、多打一份工、多申请一次贫困补助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到了该用钱的时候,多的我一分也拿不出来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没能早点察觉到她的病症,没有在放假的时间多回几次家,多了解了解她的情况呢?为什么呢?
我是个废物,到了关键时候,一点用也没有,我只能找我认识的亲戚借钱,能借一点是一点。
亲戚们也很穷,他们一如往常地抱怨着生活的艰辛,几十年如一日地令自己在命运的困境中原地踏步,永远不会做出改变。
我没有想到最终借给我最多的,却是我的室友们。
他们同样来自外地的小县城,我们中原本谁也没有更好的家境,学校将我们几个分到一起,我们曾疑惑这究竟是缘分还是某些“阶级的注定”。
我甚至想过找虞冬青——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我的大学时期跟我关系还不错、并且家庭条件也算优渥的人。
但一时间,我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去向他开口了,我们甚至连朋友都不是,虞冬青甚至还对我说——不要再联系。
更何况他的女朋友苏沛也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不敢想象,如果以后他们真的组建了家庭,谈及我的时候,他们又会摆出怎么样的表情。
母亲的消息令我的整个世界都灰暗起来,原先我还觉得虞冬青一定会跟苏沛分开,但那瞬间我却觉得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不再相信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也不觉得自己会有光明的未来,我狼狈地收拾完了自己的行李,拿着买完车票后仅剩的几块钱,去楼下食堂买了一根玉米。
这根玉米,将成为我离开学校前的最后一餐,只可惜这不是所谓的断头饭,也不能让我在最后一刻享受一点。
脚步还没有踏入寝室楼,身躯便被人拽着后领,拖进了一个无名的小巷子里。
望着那没被拿稳、掉落在地的玉米棒,我伸出手,就像一个乞丐一般发出惋惜的泣音。
如果没有人看见,那之后我一定还会将它捡起来,洗洗,吃了它。
然而一只穿着耐克鞋的脚,却将它踏碎、碾进了尘土里。
是钟言。
我想,这下不用思考我为什么被揍了。
拳头接二连三地打在我的身体上,我却提不起任何一点反抗的兴趣。
如果这就是老天赏赐给我的,没有注意到妈妈生病的惩罚,那么我倒宁愿他们揍得再狠一些。
没有人来救我,我也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救我,一瞬间我想到了虞冬青,觉得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失去求生意志的模样。
视线模糊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红红的,兴许是我表现得像死了一样,那些打我的人连同钟言都被吓到了,他们的脚踏在我的视线内,我的耳朵能听见他们在讨论我究竟是死是活,最后是钟言拿脚尖踹了我一下,发现我仍在呼吸后,连忙调整语气对我说:“下次注意点儿,别乱说话。”
在空无一人的巷子内趴了许久,最终我还是在陌生的脚步声到来之前撑起了身子,维持住了体面。
就算我的玉米被他们踩得稀巴烂,我的尊严也被他们的拳头反复蹂躏、践踏,我也依然不后悔我曾经打出的那通电话。
虽然我没能成为英雄,但我还是想去相信,我是一个英雄的。
唯一糟糕的,就是我没能体体面面地离开这所学校,我破衣烂衫,我鼻青脸肿,回想当初,我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以为我终将得偿所愿、脸上露出的,是春风得意的笑容。
或许这就是现实与理想之间永远无法填平的巨大鸿沟吧。
除了室友,没有其他人前来为我送行,自然,也没有虞冬青,听说他不在学校……算了,事到如今,我还知道他的消息做什么呢?
我买了高铁票,花了比火车票多出数倍的钱,却依然觉得它的速度还不够快,我的头靠在车窗上,望见了被夕阳染红的云层,觉得它们好美,或许是夕阳给了我错觉,又或许是惯常乐观的心态令我心存侥幸,那一刻我想,母亲或许没事呢?或许一切都还有转机呢?
如果借的钱不够,我会去工厂打工赚钱的,我会很拼命很拼命,会十分努力地维持生活的正常运行,所以拜托,拜托,不要让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从此离我远去。
数小时后,我终于见到了我的母亲,忘了跟你们说,在我看来她一直是一个身体强健的女性,在我十八岁之前,她的臂膀一直都比我更有力,被她揍过的地方会很疼,连着数十天都青肿着,消不下去。
所以,我又应该怎么去相信,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女人,会是我那所向无敌、永远微笑的母亲。
听见我的脚步声,病床上的女人抬起头来,是那张美丽的、熟悉的脸,她看着我,微笑着对我致以歉意:“抱歉啊小梧,妈妈没有好好吃饭。”
那一刻,我觉得妈妈变成了需要人照顾的孩子,而我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所以我没有流下泪水来,而只是坐到她的身边,告诉她没事,我会解决好这一切的。
第65章 荒芜
“她的第二次婚姻是闪婚,那时她容姿犹在,男方又是从外地搬来,许多有关她的流言蜚语尚且还未传入这人的耳中,唯恐迟则生变,她便匆匆忙忙地敲定婚期,再度将自己嫁进了别人的家里。
婚礼之前,她只知道这个男人炒股,婚礼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人没有工作,只是在靠炒股这种极不稳定的手段持生活。
原来有所隐瞒、唯恐迟则生变的不止她一个。
吃完喜酒的第二个夜晚,她便因为意见不和跟这个男人争吵起来,男人向她挥舞了拳头,用暴力狠狠将她制服。
结完婚的第一个星期,她便来到朋友家,告诉朋友,她又想离婚了。”
·
老妈的前夫们没有一个靠谱,关键时候,还得指望老妈的朋友给予帮助。
阿姨的名字里带个“凤”字,我妈叫她“‘小凤”,而我则叫她“凤阿姨”。
凤阿姨跟我妈很不一样,她没有结过那么多次婚,她从一开始就和她如今的丈夫在一起,几十年如一日,从来没有变过。
那个男人的家庭条件还不错,凤阿姨和她的儿子吃穿不愁,如今她开了一家美容院,日子也是过得有滋有味,外人都认为她的生活十分幸福,就连我也是这么觉得。
可偶尔,当凤阿姨来拜访我家的时候,我也能听见许多有关她男人的“坏话”,譬如多年前,那男人在他们新婚之夜不久后便习惯性地去外面约了小姐,而到了凤阿姨怀孕的时候,他又和工作单位内部的女人发生了婚外情。
凤阿姨内心的怨怼似乎颇多,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做出和我母亲相同的选择。
凤阿姨曾对我说:“小梧,你要相信,你妈妈是一个很勇敢的女人,她做了我们都不敢去做的事,并且过得很好,很自由,也很幸福。”
曾经有那么多人说服我,试图让我觉得自己是不幸的、是可怜的,但我选择相信凤阿姨的话,并认为自己和母亲都努力地活着,不可谓“不幸福”。
可现在,我却忽然觉得,凤阿姨的话一定是骗人的,当疾病来临的时候,看着病床上的母亲,我忽然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一种孤立无援的痛苦。
医药费需要支付,我没有钱,我需要去工厂打日结的小时工来维持我和母亲的生活,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有谁来帮我照看照看我的母亲,我怕她不按时吃饭、甚至为了省钱又将自己饿着。
外公年龄太大,不宜在医院与家中来回奔波,而舅舅太忙,除开在住院前几天来看过我母亲一眼外,便再也没有来过。
如果我妈妈没有离婚,那么会不会有更多的人来帮忙、多给我们借点钱,好让我们母子二人的生活得没有那么难过?
凤阿姨是在我回到家乡后的第三天来到医院的,握住母亲纤细的手臂,她流下泪来,她承诺得空便会帮忙照看我的母亲,虽然这或许会引起她丈夫的不满,但她愿意顶住压力,向我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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