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大学的时候的确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类型,但到了社会中,那些硬性的要求将他的身体硬生生练上去了。
“那是一段不那么让人愿意回忆的日子。”向梧抱着膝盖,窝在我的怀里,他声音很小,但因为夜色足够安静,我听得格外清楚,我甚至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逐渐跟他的频率相同,“我明明那么想进入影视圈,可当我好不容易稍微挤进了里面,却发现它跟我想像得完全不一样,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太学生气了,也有些矫情,但是某一瞬间,我的确好像听见了梦破碎的声音。”
我知道他曾为了生计去写过一些三流的小言剧本,过着每一个字都在别人的监管下创作的生活。
“其实那根本已经不能称为‘创作’了,我不过就只是一个枪手,毫无灵魂地,将别人脑子里的东西搬运到文本框内,虽然能拿到一些钱,但我不喜欢那样的感觉。”
当然,在初到那个小镇的时候,这样的对话还未曾发生在我们之间,向梧先是带我去了一家他小时候经常光临的餐馆,后又带我体验了他们当地的美食。
我看着他开心的样子,一时间连到这里来的初衷都忘记了,只觉得人生好像变成了天蓝色,伴随着清风,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好。
然后我就问他,为什么不带我到你家去呢?
他愣住了。
我知道他在这个地方是有家的,房子没有卖掉,甚至未曾出租,而向梧好像已经忘记自己是跟我提起过这茬的,他先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后才无奈地笑笑,说:“那带你去看看吧。”
刚开始其实我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面露犹豫,后来在去他家的路上,他才舔着冰棍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我:“其实是因为,有点自卑吧,像你这种住惯了大房子的人,可能……”
“怎么会呢?”我不禁失笑,这个人究竟把我想象成什么样了啊?“我也偶尔会拜访乡下外婆家的,好嘛?”
“真的吗?”看向梧的表情,似是大松了一口气。
我没有告诉他我外婆也算是乡里的富农,有很多地的那种,并且,“偶尔”指的是五年回去一次,一次就半天。
不过,他能感到宽慰就好。
“抱歉,真的太久没有打理了,相当于一两年没人住,我也很少请人打扫。”打开门之前,向梧还是显得有几分羞涩,可当我进到屋里看的时候,却发现其实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虽然小了些、简陋了些,但却是一个富有生活气息的地方,并且物品的陈列都井然有序,看得出是认真打扫后,才小心翼翼离开的。
这么说来,这间房子就是向梧和他母亲生活的地方吧。
“今晚……住这里吗?”他问。
“可以啊。”其实我并不介意的。
然后向梧有些手忙脚乱地开始打扫,他叫我坐在沙发上等他,可我的情商不允许自己在别人忙前忙后的时候我闲着,他十分不好意思地说不该让客人劳动,我则表示:“这没什么。”
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提到他已故的母亲,虽然在晚饭的时候,向梧说他其实有打算把这间房子卖掉,但我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其实对这里是很有感情的。
“现在能给一个人‘家’的感觉的地方,不多了。”夹了一片他的拿手好菜,我说:“很好吃。”
向梧也拿着筷子,望着我出神了许久,后来才不好意思地跟我说,谢谢。
其实后半夜的时候,我知道他离开了床铺,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偷偷地哭。
我很少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但那一刻,就连我也不禁开始设想,如果那个时候我能陪在他的身边,会不会让他好受一些呢?
我没有走到客厅去打扰他,或许也是觉得自己没有立场,也无言那么做吧。
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他哭完后,回到房间里,小心翼翼重新窝回我怀里的时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抱紧他。
那时候的我的的确确在向梧身上感受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情绪,但我是个足够凉薄的人,有时候甚至能够理性到让我自己都有些讨厌。
所以我还是得说,其实那个时候,我也不觉得自己能跟向梧一直走下去。
第二天天刚破晓的时候,我就听到向梧从浴室里走出的声音。
因为狠狠哭过,他眼睛肿了,肿得很不好看,他正拿着毛巾放在自己的眼皮上试图令它尽快消肿降温,见我站在门口的时候他还吓了一大跳,问我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他不愿我看见他眼睛肿起的样子,也不想让我知道他晚上的时候偷偷哭过,所以身子是有些背着我的。
我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申请了那天的做早餐权。
向梧有些受宠若惊,我这才想起这好像是自我们再次相遇以来,我第一次做早餐,他似乎认为自己寄人篱下,帮忙做家务就是自己的职责。
我不好去强行纠正他的思想,只告诉他,现在我住在你家,所以,就跟你一样,做早餐,也是我应该做的。
最终他还是在用餐的时候将毛巾拿了下来。
老实说,他的样子有点好笑。
因为本来就是单眼皮,眼睛不算大,如今再肿起来,就显得有些蠢蠢的,令人想起了垂头丧气的小狗。
“你想笑就笑吧,憋这么久,真是辛苦了。”向梧勉力睁开眼睛瞪我,虽然更好笑了,但终究,我还是没有笑出来。
早餐后,我跟他做了。
神差鬼使地,我吻了他哭肿的眼睛。
然后他又哭了,还说:“干嘛啊你……”他捂着脸,大概是觉得自己影响美观,可我将他的手臂拨开,去吻他的脸。
他哭得更凶了,但只是眼泪一直往下掉,不呜呜出声,而只是轻哼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求饶。
第9章 动物园
这次出行,刚开始我将它看做一次带有目的性的旅途,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发现在此过程中我并非不是惬意的,于是就默默地将它在心中重新定义。
那种“偶尔休息一下也不错”的心态,反倒让我松弛了许多。
我和向梧先是在他家附近的地方玩了一段时间,他告诉我因为地区的开发,其实很多景物都跟他小的时候大不相同了,山间的公园,那是他小时候最梦想去的地方,虽然并没有那么多地游乐设施,但在那里他能看到许多跟他年龄相仿的孩子。
“我母亲工作很忙,一般不会有时间带我到别的地方去玩,我的零花钱,一周也就一两块的样子吧,但就这些钱也足以支撑我到公园去玩了,嗯,就我一个人。”
说起小时候的事,向梧的眼睛是发光的,就连步伐也不自觉地轻盈了许多,他走在我的前面,仿佛一个引路人,迫不及待地向我展示着他内心最深处、最柔软的地界。
“以前,在公园的门口,会有一个做糖画的老爷爷,如果那天我有两块的零花钱,就会花一块让他给我做一个金鱼形状的糖画。”向梧的目光在四下找寻着,像是想找到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但那时候就已经是老爷爷的人,现在怎么会还在原地呢?
他的眼神像是有些落寞,“我本来想着,给你买一个,叫你尝一下呢,但刚刚才想起,周围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画糖画的地方了,不过那个很常见,你应该也吃过吧。”
吃过吗?跟随着向梧的步伐,我一步步走上阶梯,老实说我不记得自己吃没吃过了,只好像在网络上看过他口中所诉说的那些东西,在我儿时,我的父母对我管教很严格,他们不允许我吃五块钱以下的零食,我曾一度以为那些东西有毒,或者说吃了会得什么大病,可吃着那些小零食长大的向梧却健健康康地站在我的面前,像是将我的童年无声地否定了。
这无疑是一处十分破败的公园,只有少数的游乐设施在勉强运行着,期间甚至能听到嘎吱嘎吱,零件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只有一个年轻的游客坐在上面,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不怕死么?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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