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驭的眼神一下子暗下来,阴恻得可怕。他垂下眼睫,低低开口:“想做什么。”
那混混之前在便利店没讨到好,这会仗着多了帮手,狞笑道:“老子今天打牌输了钱,心里不痛快。看你这身衣服都像名牌,肯定有不少钱吧。”
闻驭头也不抬:“有。”
“把钱都拿出来,这次就放过你,不然哥几个打得你满地找牙,让你光着屁股回去。”混混威胁道,旁边两人哄笑起来。
大概是听见了动静,不远处亮起一束手电光,是巡夜的警察要转到这条街来。闻驭顿了顿,指向旁边黑灯瞎火的巷子:“去那边的巷子,我把钱给你们。”
几人一听闻驭愿意给钱,立刻忘乎所以地跟着闻驭去了巷子里。
半小时后,闻驭独自从黑压压的巷子里走了出来。
昏黄的路灯模糊照亮他的样子——他的下颌、衬衣,以及散落开的纱布上,溅满了斑斑点点、触目惊心的血渍。他垂下的眼睛里掠过一种很幽深的戾意,沿着半夜寂静空荡的大街,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巷子里的三个混混,嘴巴被纱布捂得严严实实,被打得血肉模糊、瘫在地上,如同蛆一样扭动。他们的呜呜叫唤被穿过巷子的风声吞没,就连巡街的两名警察经过巷口,也完全没留意他们,打着手电筒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第88章 84
音乐在房间里回响很久,闻驭才伸手按掉闹铃。
不确定几点睡着的,昏昏沉沉,或许睡不够三个钟头就清醒了。窗外夜色漆黑,闻驭没有起床,直到清晨时分冰凉的光线透过玻璃落在床上,然后一阵音乐旋律从手机里响了起来。
他总是提前醒来,其实根本用不到闹铃。但这段音乐是方青宜以前使用的闹钟音乐。方青宜恋旧,用惯的物品不舍得更换,水杯、睡衣、床品,就连每天闹他起床的音乐也是。
门德尔松,e小调回旋曲。
闻驭默默想,怡怡在D国,也正听着同样的铃声,从床上醒过来吗?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可笑。D国与这座城市有七小时时差。他这边的清晨六点,是那边的下午一点。
怡怡大概在校园里,或者在哪家餐厅、咖啡馆,又或者正待在自己租住的小公寓。D国的冬季,落日很早,还有两三个钟头就会沉坠浓夜般的黑里。
方青宜是一月四号出发的。
那天早上,他并没有改签机票,仍按原计划起床,洗漱、穿衣,整理东西,再次检查随身证件。然后他关灯、关门,在冬季清晨雾气蒙蒙、浸润寒意的空气里,拖着行李箱去了机场。
从那天到现在,一个月过去了。
方青宜出国后,闻驭几乎把所有个人时间都放在了工作上。就像个疯子,连轴转地出差、没日没夜加班,到了让与他一起工作的同事都不安的程度。一个月里,他只休息过半天。那半天是因为他要去医院复查受伤的左手。
医生检查完,说恢复的很好,下周可以过来拆线了。
闻驭从医院出来,不到下午三点,他想让季楠平送他回公司。这个跟了他四年,稳重温和的助理没有服从他的命令,直接把闻驭送回了家。
“你今天哪也别去,在家里休息。公司的事,那么多经理,没必要你事事亲力亲为。”
工作能帮闻驭忘记很多东西,一旦空下来,他就会陷入时断时续的茫然。闻驭翻了会儿杂志、看了会儿电视,也才过去一个钟头。他关掉电视机,让房间彻底的安静下来,起身走在窗边,一动不动地望向窗外,直到天空原本明亮的光线在他的瞳孔里逐渐暗淡。
太阳落尽了,夜色渗入城市的每个角落。
他穿衣换鞋,打算出门找家小餐馆随便吃点晚饭。刚走到街上,裤子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闻驭拿出手机,面色不由一静。
来电人是段小恩。
闻驭站在街边,慢慢地接通电话。段小恩轻柔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带着几分迟疑:“……闻驭?”
闻驭没有接话。
“我决定……嗯,跟我哥回国外了,”段小恩知道他在听,轻轻地说,“这次是真的离开,在那边定居,再也不回来了。”
闻驭垂眸,顿了顿,说:“在外面一切顺利。”
段小恩努力地笑了声,扬起几分音调:“我今晚十点的飞机,你要来送送我吗?”
“……”
闻驭没有回答,段小恩也没再多问。他笑着开口:“好啦,就是跟你说这件事,不打扰你了。”
段小恩再次回头。
他背后是整洁明亮的登机厅。人流匆匆,他没有见到闻驭。
“小恩,该进去了。”段之随说,取出证件交给海关的检查人员。
段小恩忧郁地收回目光。
这次,他是真的要走了。离开这座曾经给了他太过灰败、无望的记忆,又在灰败与无望里,看到那个从他窗边骑着自行车掠过,浸在暮色光线里的少年的城市。少年如锋利的刀刃,闯入他的视线、撕开他的情感。将他从家庭的绝境里拯救出来,又推入了情感的绝境。
他多么渴望闻驭能够来——不是为了挽留闻驭,而是为了……
“小恩。”
段小恩身形一震,慌张转过头。
闻驭站在不远处,穿着冲锋衣、运动鞋,黑眸静静地看着他。
段小恩不自觉地朝闻驭走了几步。快要走到跟前,又打住步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闻驭平静说:“不要哭。”
段小恩摇摇头,努力想要憋回眼泪,但泪水仍夺眶而出,顺着他苍白的面颊滚落。
“谢谢你能过来。”段小恩捂住脸啜泣,“这对我很重要。”
闻驭看着段小恩,脑子里浮现起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他跟眼前的男孩,生活在被城市遗忘、混乱不堪的贫民窟。男孩纤细的胳臂和双腿,总是带着奇怪的淤痕。男孩不怎么说话,很安静,像是跟屁虫一样黏在他后面。一开始,闻驭觉得这个男孩很烦,后来竟慢慢习惯了对方的存在,甚至想要保护他。
闻驭看了看无人排队,已经空下来的海关,对段小恩说:“好了,进去吧。”
段小恩噙着泪水,给海关递去护照。他准备跟段之随进去了,忽然又转过身,再次朝闻驭走来。
“对不起。”段小恩哭着说。
闻驭皱眉,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是我从他那偷走了你。你分化那天晚上……陪在你旁边的人,不是我。”
“那天晚上,你妈妈不在家,我在窗外……我看见他陪着你,等你睡着后,他才悄悄地离开。我走进你的房间,假装是我陪着你。我偷走了那天晚上。”
闻驭一动不动,气息变得寂静。
“其实不止那天晚上,他去过你家很多次,每次都瞒着你,跟你的妈妈见面……你的妈妈没有告诉过你,我也没有告诉过你。”
段小恩说到这里,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落下。他不想让闻驭见到自己的最后一面,是如此狼狈又不堪,急匆匆背过身,快步走向关内。
段之随叹口气,冲闻驭摆摆手,追到弟弟身边走了。
两人快要登机时,段之随问:“为什么告诉他你要走呢?看到他你只会更伤心,何苦?”
这时段小恩已经停止了哭泣。他红着眼眶,面容虚弱地遥了遥头。
“……哥,我是很难过,但我没有遗憾了。”透过落地窗,段小恩望向停在跑道上、一闪一闪亮灯的飞机。那架飞机,即将带着他飞向远隔重洋的另一个国度。从此,他将与过去的一切的割裂。段小恩呢喃般开口:“我跟他,是彻底划上句号啦。”
酒吧越到半夜越热闹。
烟酒、音乐与跃动的光线里,方明江正跟几个狐朋狗友喝酒嬉闹。一个Alpha走过来,冷冷地坐到他旁边。
方明江睨他一眼:“有何贵干?”
“问你件事。”
来人脸色极为阴郁,透出一股子危险的戾气。几个同伴不约而同地敛了声,互相看看。其中一人讪笑道:“既然有事,那你俩先聊,我们去那边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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